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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了;怕再也聽不到他冠絕天下的靈音妙韻了;怕他的庭園就此荒蕪;怕沒有人為他的水鍾換水了;怕他的古琴會腐朽了;怕……
夜晚的禪院寂靜無聲。山已全黑,莽莽空寂,鍾發其聲,迴盪四野。據說古來風水之說有陽山陰山的區別。陽山之夜百鳥巢鳴,聲響嘈雜,是地氣彙集陽剛所至; 陰山也叫靜山,雖有山風天籟入耳,但卻少了生靈行動的動響。風水中稱為山勢匯陰,生靈不至。又說陰山生鬼。
蘇度情素來不忌鬼神,只覺人生總有一份剛勇是鬼類親近不來的。但值此靜無人息的大山玄觀中,守著洞洞燭火,晃晃人影,也心虛起來。不由自主縮一縮脖子,又挺起腰桿,寒意便在這一縮一挺間油然貫穿了脊樑。
窗外,玄觀殿堂,那些鬥角之間,帷幕之後,神像之下,香燭之中,依稀都顯出鬼氣,彷彿有山雕木客之輩變身其中,或化泥塑,或化香菸。人影映在照壁屏風上,晃晃的,說不準便驚嚇了誰,又恐驚了自己,或者怕無形鬼魅附在影上,就此一生一世鬼魅附身,甩也甩不脫了。可真說不準。
原來山靜生鬼,心卻要亂了才能滋生鬼魅。
她害怕,不停地顫抖,終於耗盡了體力,守著姜灃的床榻陷入了深深的睡眠。昏昏沉沉地也不知睡了多久,在夢中,忽然聽見一聲叫喊,就猛然驚醒了。只聽那叫聲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恍如睡夢中的嗚咽一般,喊的卻是:“阿寮回來了!!”
“阿寮?”她迷迷糊糊地問自己,阿寮是誰?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啊?阿寮……阿寮……阿寮!!
阿寮回來了?!
她霍然跳起來,衝了出去,一眼看見詰忍和方伐柯兩個人正匆匆向禪房跑來,後面跟著的果然就是阿寮!三人飛快跑來,方伐柯滿臉喜色,一邊跑一邊高聲喊道:“蘇姑娘,蘇姑娘,這回姜家哥哥死不了了!”
她只覺得一陣眩暈,兩腳發軟,倚住了門框才站住了。說話間,詰忍已經到了,伸手扶住了,微笑道:“阿寮不辱使命,藥都採齊了。”
蘇度情卻流下淚來,身子軟軟地慢慢坐在門檻上。詰忍奇道:“姑娘應該高興才是,怎麼悲傷起來了。”
方伐柯微微一笑,眨眨眼,似乎已經洞悉了蘇度情的內心,笑道:“蘇姑娘這是喜極而泣啊,大和尚,趕快熬藥吧。”
詰忍點點頭:“正是。”轉身高聲喚道:“蟾覺!蟾覺!”那個叫蟾覺的小沙彌立刻從一扇門後跑出來,詰忍吩咐道:“你去熬藥,還記得配比麼?”
“記得,師父。”
“好,快去吧,再順便帶阿寮去歇息,他可累壞了。”
小沙彌領命帶了阿寮去了,詰忍附身扶起了蘇度情,道:“蘇姑娘,快進去歇一歇吧,你可也累壞了。”
三個人進去了,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辰,小沙彌蟾覺捧著一個粗瓷瓦罐進來了,瓦罐冒出來騰騰的熱氣和濃濃的藥香。蘇度情此刻才覺得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來了,渾身一放鬆,便覺得一陣陣虛脫無力。
這時候,她才猛地發現窗外下起了好大的冷雨。那冷雨承天載地,浩浩湯湯,潤物無休,好像雨從荒古便開始,至今從未停過。而昨天的豔陽高照,不過是荒古一夢中的一個幻想罷了,孰真孰幻,也解說不清。天蒼如蓋,雨好大,便如同天下所有的水都彙集到此;佗摩如井,無論天雨如何浩蕩,如何磅礴,如何沛然,到了佗摩山,都落到一方沉靜無波的古井中去了,連聲響都吞沒了。這雨,就彷彿從來沒有來世上走一遭似的。
好大的雨!好及時的雨啊……
恍然驚醒,忙回顧廂房,只見詰忍把藥倒在一個青花瓷碗裡,然後到床前附身,用兩指捏住姜灃的面頰,全都給他灌了下去。然後他從懷中掏出了銀刀,握在手中,另一隻按住姜灃的頸側動脈,全神貫注地盯著他。
少頃,詰忍忽然一聲清嘯,銀光一閃,已破開了姜灃的肩胛肌肉,蘇度情還沒有驚撥出聲,但見一物“嗖”地一下從姜灃的肩頭竄出來,其勢迅捷如閃電,快似流星。又是銀光一閃,卻只見有兩樣物體落在了地上。
蘇度情定睛看去,胃中不由煩惡欲嘔。原來那地上的乃是一條身體分了家的大毛蟲,卻與尋常的蟲獬毫不相同。那蟲身長不過寸許,異常肥厚,遍體生滿青色長毛,一雙眼睛彷彿碧磷鬼火,幽幽發光,惡毒無比,似乎隨時都要擇人而噬。身子雖然斷成了兩截,青色的汁液留了一地,兀自卻還在地上不停翻滾,生命力之頑強令人驚歎。
她顫聲問道:“這……這便是……便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