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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什麼買?我才懶得買哩。”他得意地吹噓,“等天一黑,我提著籃子往門外一走,這峒裡的菜不都是我的?”
“人家用手電筒一照,會有你吳胖子的好看。”
“那能怪我麼?我碰到了岔路鬼,走錯了菜園子。要怪只能怪岔路鬼,能怪我麼?”
這種懶漢理論和強盜宣言居然未受到批判,在場的幾個人反而哈哈大笑。見他光天化日之下開始侵奪路邊鄰家的豆角,有人還當場指導:“胖子,你摘這邊的,這邊的嫩一些。”
不過,吳胖子的強盜式共產主義眼看著快完蛋了。鎮上的一些販子開始進山收瓜菜。接著,隨著有些富裕戶開始買菜吃,一些路邊小店裡便出現了有價瓜菜,雖然買主不多,但已引起村民們悄悄議論。有一天,我妻子看到路邊某農戶的空心菜肥美無比,不覺心動,想貪點小便宜,湊上前去一個勁看菜園,見對方沒什麼反應,又一個勁誇菜園,尤其是誇讚空心菜長得逗人愛。不料一套老經驗不管用,主婦不大認識她,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對她的花言巧語無動於衷,眼睛眨巴眨巴,徑自修理水桶去了。
妻子追在她屁股頭微笑和誘導,對方仍是啟而不發,雖然給了她一把椅子,但一片菜葉也沒給她。
這也就是說,朋友式的共產主義也不大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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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瓜菜(2)
如此慘痛失敗,讓我笑了好久。
64 非法法也(1)
鄰村的兩個後生慘遭大禍。一個電工,一個幫手,架設外線的時候,不知為什麼突然呵呀一聲,雙雙翻倒在水田,水淋淋的身體抽搐不已。
有人懷疑他們違章操作。有人懷疑另有第三者肇事,比方說在配電間冒然合閘。到最後,幾乎所有人卻一口咬定了供電公司:施工前缺少培訓,施工時沒有監督,材料質量也可疑……總之他們應對死人負責。當時公司總經理把汽車停在村口,不打算進村了。村民們將汽車團團圍住,七手八腳要連車帶人抬進村去,抬到慘兮兮的靈堂前去。他們一開始並沒想到什麼錢,但既然時逢喪禮,狗屁總經理對死者看都不看一眼,鞭炮沒有放一掛,祭幛沒有送一條,撒腿就想走,實在太沒人味,是可忍孰不可忍!
掀了它!掀了它!開個鐵烏龜來嚇哪個?有人衝著汽車大吼。如果不是村幹部及時趕來,人們的扁擔和鋤頭還要砸在車上。
總經理只是不想沾包,但不合人情的躲閃犯了眾怒。也許正是這一點使輿論全面惡化,使他陷入了是非難辨的泥潭。人們異口同聲要求供電公司對事故負責,相干和不相干的惡語都一齊砸過來。加上死者的親屬在場號啕大哭,人見人憐,人見人悲,婦人們泣聲紛起,急得總經理滿頭大汗,鑽地無縫,插翅難飛,捐出了兩百元還不夠,向所有人賠笑臉還不夠,最後只得答應承擔責任,一咬牙,給兩家各賠十二萬。
到了這一步,鄉長才及時地出現,連聲說自己來遲了,來遲了,勸退了幾個吵鬧的後生,然後接總經理去吃飯,算是壓驚和聯誼。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靈堂裡的調解已經完成。但這算什麼調解?我私下裡已隱隱約約知道肇事的第三者是誰。這就是說,肇事者並沒有承擔責任,供電公司卻在相當程度上代人受過。在全面推行法制建設的今天,這一結果大可奇怪。
賀鄉長對我說:“是不是有人肇事,這不難查。但查出來又如何呢?他賠得出二十多萬嗎?賠不出。查來查去的結果,不但要毀掉兩家人,還要毀掉第三家,你說是不是?”
他的意思是,肇事者家裡也太窮了,經不起罰。而受害者的家裡呢,如果沒有補償,就只能討飯。
“但事實總歸是事實……”我支吾。
“事實是:現在三個家都有了活路,有什麼不好?”
“那供電公司是不是有點……”
“你是說冤枉?是有點,但他們放點血,也是九牛一毛,不過是酒樓裡少買幾張單,麻將桌上少放幾個炮。你還不知道他們?”
我無話可說。我以前只知法度的重要,但眼下不得不承認,法外有法,非法法也。山民們心目中自有一套更為重要的潛規則。這種規則在後果與動機之間更關切動機,比如考慮到肇事者並無惡意,因此須從輕發落;在死者與生者之間更關切生者,比如考慮到兩家遺孤都要活人,那麼補償就比查案更重要。他們還懷恨供電公司賺得太多,太容易,太霸氣,差不多電霸一個,這次切不可放過。這一切算計如果不是顛倒黑白,至少也是顛倒主次,活脫脫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