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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阿布杜拉已喝掉他杯子裡的水,我想他一定評估過風險,斷定那很安全,而我哪天不是在風險之中。經過逃獄那場豪賭之後,每個小時都危險。逃犯那股不顧一切的血氣之勇,從手臂灌注到嘴。我喝下那杯水,四十雙眼睛看著我喝。
蘭吉特拜的眼睛是混濁的蜂蜜色,而我分析那混濁是初期白內障所造成。他仔細打量我,視線從我雙腿移到頭髮和背後,前後幾次,毫不掩飾其好奇。
“哈德拜告訴我,你需要藥。”他用英語慢慢說。
他說話時牙齒咔噠合在一起,由於沒有嘴唇能夠清楚發音,他的話很難聽懂。例如發不出字母B、F、P、V的音,M、W則發成其他音。當然,嘴巴不僅能發音,還會傳達態度、心情、言語的細微意涵,而在他臉上,這些表達內心情感或想法的暗示也付之闕如。他沒有手指,因而幫助溝通的手勢也做不出來。因此,有個小孩,或許是他兒子,站在他肩旁,以輕而穩定的嗓音重述他的話,就如同步口譯般。
“我們一直很樂於幫阿布德爾?哈德汗大人,”兩個聲音說,“為他服務是我的榮幸。我們每個星期都可以給你很多藥,沒問題。頂級的藥,真的。”
就在這時,他喊了一個名字,一名十幾歲的高個男孩從群眾中出現,把一包用帆布包起來的東西放在我腳邊。他跪下來開啟帆布包,露出一堆針劑和塑膠瓶,裡面裝有鹽酸嗎啡注*、盤尼西林、治療葡萄球菌、鏈球菌感染的抗生素。容器都是新的,上面還有標籤。
“他們去哪裡弄來這些東西?”我檢視藥物時問阿布杜拉。 。 想看書來
項塔蘭 第十章(7)
“偷來的。”他回答我,用印地語。
“偷來的?怎麼偷?”
“Bahut hoshiyaar。 ”他答。非常高明的。
“沒錯,沒錯。”
周遭傳來異口同聲的附和,那和諧一致的聲音裡,沒有一絲詼諧。他們嚴肅地接受阿布杜拉的讚美,彷彿他是在欣賞他們集體創作的藝術品。厲害的小偷,高明的小偷,我聽到旁邊的人竊竊私語。
“他們怎麼處理這些東西?”
“拿到黑市賣。”他告訴我,仍用印地語說,讓在場的人全能聽懂我們的談話。“他們靠這個和其他偷來的好東西安然生存下來。”
“我不懂,怎麼會有人向他們買藥?到藥店不就可以買到。”
“你想知道全盤真相,林兄弟,是不是?那好,我們得再來杯茶,因為這是喝兩杯茶才能說完的故事。”
群眾聽了大笑,更往前移,挑選靠近我們的地方坐下,準備聽故事。一個空蕩蕩、無人看顧的大貨車廂,在鄰近的軌道上隆隆緩緩駛過,近得讓人擔心小屋會垮掉。每個人只是朝它草草看了一眼。一名鐵路工人身穿卡其襯衫和短褲,走在兩鐵軌間檢查,偶爾抬頭看麻風病人的聚居地;但經過我們時,他那小小的好奇心消失,沒再回頭。茶送來,我們小口啜飲,阿布杜拉開始講故事。幾名小孩坐在跟前,腿頂著我們的腿,要好的以手臂攬著彼此的肩膀。一名小女孩用手臂在我的右腿上磨蹭,天真可愛地抱住我。
阿布杜拉用非常簡單的印地語說,察覺到我聽不懂時,用英語重述某些段落。他們從英國人殖民統治開始談起,那時候,歐洲人掌控了從開伯爾山口到孟加拉國灣之間的整個印度。他說,費倫基(firengi),也就是外國人,把麻風病人列在順序的最後一位。麻風病人被排在最後,因而往往分不到有限的藥物、繃帶及醫療。饑荒或水災時,就連傳統藥物和草藥都短缺。麻風病人漸漸練就偷竊的本事,偷取他們用其他辦法所無法取得的東西。由於竊術高超,偷來的藥多到有剩餘,他們開始在自己的黑市裡賣藥。
阿布杜拉繼續說道,在遼闊的印度大地上,衝突始終不斷:土匪洗劫、叛亂、戰爭、人們互相殺伐。但死於傷口化膿潰爛、疾病肆虐者,比死在戰場上的還要多。警方和政府最好用的情報來源之一,即是來自對藥物、繃帶、專業技術的掌控。藥品店、醫院藥局、藥物批發商的所有銷售情況,全登記在案。任何一次購買或一連串購買的數量若超過尋常標準,就會引來官方注意,有時會導致逮捕或殺戮。已有許多武裝土匪和革命分子,因為藥物(特別是抗生素)洩漏的蛛絲馬跡而遭政府循線逮捕。但在藥物黑市,麻風病人不過問買家做何用途,只要對方出錢就賣。他們的銷售網和秘密市場,分佈在印度每個大城。他們的買家是恐怖分子、滲透分子、分離主義者,或者只是野心特別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