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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黑暗,我能感覺到身上的被單令我窒息,正準備把被單解開時,地板微微一晃開始往前滑行。下面有某種小滑輪,但是我聽不到它們的聲音,我甚至無法聽到周圍大家的呼吸聲,我突然意識到那個隆隆聲變得如此巨大,以至於我其他什麼也聽不到了。我們可能就在那隆隆聲的正中央。我開始緊緊地抓住那塊捆著我的該死的被單,正要把它弄鬆時,整整一堵牆突然滑了上去,露出一個巨大的房間,裡面無窮無盡的機器一直延伸到視線完全不能企及的地方,周圍擠滿了打著赤膊、汗流浹背的人們,在窄小的通道跑上跑下的。在一百個鼓風爐耀眼的火光裡,他們的臉帶著某種空洞的夢幻表情。
每一樣東西看上去和聽上去都像處在一個巨型大壩的內部,粗大的青銅管道消失在頭上的黑暗裡,電線接到看不見的變壓器裡,油汙和煤渣沾染了每一樣東西,把聯接器、發動機和發電機變成了紅色和炭黑色。
所有的工人都以同樣平穩的速度移動著,自如地邁著流星大步,沒有人慌亂,某人會放慢一秒,轉動某個儀表、按下某個按鈕、開啟某個開關。連線開關的火星使他的一邊臉突然如閃電一般閃現,然後他會繼續跑上一個起伏的窄小通道的鋼階上,流暢地貼身經過其他人,他們的身體貼得那麼近,我甚至聽到濡溼的身體撞擊的聲音,就像鮭魚尾巴拍打水面時發出的聲音——那人停下來開啟另一個開關,電光一閃,然後跑開了。
一個正在全力工作的工人突然眼睛一閉倒在了行進的路上,他的兩個夥伴跑過去把他抓起來,走到一個鼓風爐邊時橫著把他扔了進去。鼓風爐升起一團火球,就像經過結滿成熟豆莢的地裡一般,我聽到了一百萬根管子炸裂的聲音。
這一切有一種節奏,好似轟隆隆地跳動的脈搏。
宿舍門從升降機平臺上滑了出去,滑進了機器室。我立即看到我們頭上是什麼——就像你在屠宰場裡會發現的那種支架,上面的移動裝置可以把屠宰後的一扇扇肉塊從冷藏室毫不費力地移到屠夫那裡去。兩個男人,穿著寬鬆褲子,挽著白襯衫的袖子,戴著薄薄的黑領帶,正靠在我們床頭上的狹窄甬道邊,互相打著手勢說著話,長煙嘴裡的香菸滑出紅色的軌跡。他們在談話,但是在他們周圍響起的有節奏的咆哮聲讓你無法分辨他們在說什麼。當中的一個人一彈手指,離他最近的一個工人突然馬上一轉身,朝他跑了過來。這個人用他的菸嘴往下指著一張床,那個工人立即跑下鋼梯,到了我們這層,然後在兩個土豆地窖一般大的變壓器中間消失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飛越瘋人院》第一部(6)
當那個工人再出現時,他沿著頭頂上的支架拖來一個鉤子,邁著巨人般的步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他經過了我的床,某處呼呼響的一個鼓風爐突然在我面前照亮了他的臉,那是一張英俊、殘忍、蠟像一般的臉,像面具一樣無所欲求,我曾見過一百萬張類似這樣的臉。
他走到那張床邊,一隻手抓住老“植物人”布拉斯迪克的腳後跟,直接把他舉了起來,就好像布拉斯迪克的重量不過幾鎊。他用另一隻手把鉤子穿過布拉斯迪克的腳後跟,把他倒吊了起來。布拉斯迪克發黴的臉腫了起來,顯出很害怕的樣子,眼中浮現出無聲的恐懼。他的兩隻手和自由的那條腿不停撲騰著,直到他的睡衣掉到了他的頭上。工人抓住睡衣,把它像粗麻袋似的又捆又擰,把滾輪滴滴答答地沿著支架推到了狹窄甬道那裡,抬頭看著那兩個穿白襯衫的人。其中一個人從自己皮帶上的皮套裡拿出一把解剖刀,那把解剖刀上焊接了一根鏈子,他把解剖刀放低給了工人,將鏈條另一端套在欄杆扶手上,防止工人拿著武器逃跑。
工人拿著解剖刀乾淨利落地一揮,把老布拉斯迪克的前胸整個劃了開來,老人停止了亂動。我以為我會感到很噁心,但是我並沒有看到血和內臟如預想般的掉出來,飄出的是一團鐵鏽和灰塵,不時還有一根金屬線或一塊玻璃。工人站在那裡,膝蓋以下就像被淹沒在一堆爐渣裡。
某處一個鼓風爐的門開啟了,吞噬了另外某個人。
我想著要跳起來四處跑,喚醒麥克墨菲、哈丁還有我能夠喚醒的所有人,但是這樣做似乎沒有什麼意義。如果我搖醒某個人,他一定會說,為什麼,你這個瘋狂的白痴,什麼東西在吃你啊?然後很可能會親手幫助某個工人把我掛到鉤子上,然後說,讓我們來看看一個印第安人的肚子裡是什麼樣的?
我聽到煙霧器尖利、冰冷、濡溼的呼呼聲,看到了它的第一小束霧氣從麥克墨菲的床下飄了出來。我希望他足夠清醒,能夠知道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