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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清醒一些,窗外的雪花打在窗紙上,發出些微的響聲,母妃喃喃的問:“是下雪了麼?”
母妃說的是舍鶻語,在這闔宮裡,亦不過只有一個七歲的他可以聽得懂。他捧住母親的手,用舍鶻語輕輕的喚了一聲:“阿孃。”母妃曾經如月亮般皎潔的臉上,只餘了一種灰暗的憔悴之色,曾經有珠光流轉的眸中,亦只是一片黯然,囈語般喃喃道:“若是在咱們回坦的草原上,下雪的時候,你的外婆就會叫奴隸們蒸羊羹酪,那香氣我現在做夢都常常聞得到。”他心中難過到了極點,反倒笑起來:“阿孃想吃,灤兒命膳房去做就得了。”母妃輕輕搖一搖頭,說:“我並不想吃。”
可是他知道,他知道阿孃為什麼這樣說。宮中上下皆是一雙勢利眼睛,御膳房連一日三餐的份例都不過敷衍,哪裡還能去添新花樣命他們蒸羊羹酪。母妃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母妃的手心是滾燙的,彷彿烙鐵一樣,烙在他的臉上。母妃的聲音就像是雪花一樣,輕而無力:“好孩子,別難過了,是阿孃連累了你,這都是命啊。”
剎那有淚洶湧的湧出,他並不是難過,而是憤怒,再也無法壓抑的憤怒。他霍然立起,大聲道:“阿孃!這不是命,他們不能這樣對待咱們。”不待母妃再說什麼,便奪門而出。
無數雪花漫天漫地捲上來,北風呼嘯著拍在臉上,像是成千上萬柄尖利的刀子戳在臉上。他一路狂奔,兩側高高的宮牆彷彿連綿亙靜的山脈,永遠也望不到盡頭。他聽得到雪水在腳下四濺開來的聲音,聽得到自己一顆心狂亂的跳著,聽得到自己粗嘎的呼吸。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去御膳房,他要給母親要一碗蒸羊羹酪,他是皇子,是當今天子的兒子。母妃病得如斯,他不能連她想吃一碗酪也辦不到。
正和門、經泰門、永福門……一重重的琉璃宮闕被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跑甩在後面,突然腳下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膝上的疼痛剎那椎心刺骨,他半晌掙扎爬不起來。雜沓的步聲漸行漸近,忽然聽到“哧”得一笑。
第六章,猶為離人照落花(4)
他抬起頭來,在高高的步輦之上是皇二子定溏。一身錦衣貂裘,風兜上濃密水滑的貂毛,將他一張圓圓的臉遮去了大半。定溏看到他全身雪水狼籍的模樣,樂得前俯後仰,拍手大笑:“舍鶻小雜碎,摔得真是美,四腳朝天去,像只小烏龜。”
他腦中轟得一響,滿腔的熱血似乎頓時湧入腦中,他幾乎想都沒想,已經撲上去拼盡全身的力氣,抓住定溏的胳膊用力一拖。定溏猝不防及,竟然被他從步輦上拖了下來,頓時摔得鼻青臉腫,哇哇大叫。內官們搶上來可是拉不開他們,他牢牢抱住定溏,定溏又哭又叫,兩個人翻滾在雪泥裡,他一拳又一拳,重重的捶下。定溏拼命掙扎,拳打腳踢,定溏本來比他大上好幾歲,可是他不知從哪裡生出來的蠻力,就是不肯撒手。定溏著了慌,口中又哭又罵又叫:“你這個舍鶻雜碎,快放開我,我叫母后殺了你!殺了你!”
熊熊的怒火燃起,燎過枯謝已久的心原,一路摧枯拉朽,排山倒海般轟然而至。他讓這心裡的怒火燒得雙眼血紅,他騎在定溏身上,死死掐住定溏的脖子,定溏頓時喘不過氣來。內官們也慌了手腳,拉不動他的手,只得去掰他的手指。他死命的不肯放手,定溏漸漸雙眼翻白,內官們著了慌,手上也使全力。只聽“啪”一聲,他的右手食指頓時被巨痛襲去了知覺,他痛得幾乎昏闕過去,內官們終於將他拖開了,扶起定溏。
食指綿綿的垂下,他從未那樣痛過,手指的疼痛漸漸泛入心間,內官都忙著檢視定溏有無受傷,他跌在雪水中,並無人多看一眼。雪白森森的指骨從薄薄的皮肉下戳了出來,血順著手腕一滴一滴滴落在雪上,綻開的一朵朵嫣紅。他不要哭,他絕不要哭,哪怕今日他們打折了他的雙手,他亦不要哭。母妃說過,在回坦草原上,舍鶻的兒郎從來都流血不流淚。他拼命的抬起臉,天上無數雪花紛紛向他眼中跌落下來,每一朵潔白晶瑩都像是母親溫柔的眼晴。
第七章,若使當時身不遇(1)
忽然有一股猛力向他襲來,他本能的一偏臉,還是沒來及讓過去。定溏一腳重重踹在他臉上,厚重的小牛皮靴尖踢在他眼角,頓時踢出血來。迸發的血珠並沒有讓定溏住手,他又叫又罵:“你這個小雜碎竟敢想殺我?我今天非要你這條狗命不可。”內官們哄著勸著,卻並不出手阻攔。他護著受傷的左手,竭盡全力閃避著定溏的拳打腳踢。他本來年幼力薄,手上的巨痛令他身形也遲緩下來,內官們裝作是勸架的樣子,卻時不時將他推攘一把,踹上兩腳,他漸漸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