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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打好了腹稿,早就已經把前因後果分析清楚,故而遇到眼下這種場面,她也不會被問得慌張膽怯。
沈輕稚眉眼間的笑意都沒變過,她甚至仰起頭,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看向蕭成煜。
“陛下也知道,臣妾以前是榮恩堂長大的,”沈輕稚很是淡然,並不覺得這段過去有何需要隱瞞的,“榮恩堂裡活計不少,想要過得更好,就要努力做工,臣妾就去過縣學,也是在縣學學的字。”
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小時候又沒張開,榮恩堂那麼多孤兒,她肯定不是最出色的那一個。
小小年紀的阿彩只是榮恩堂裡的芸芸眾生,旁人如何活著,她也如何活著,能好好長到十四歲,入宮成了宮人,大抵是她人生裡最出彩的時光了。
入宮沒多久,她又改名換姓,成了沈輕稚。
沒有人會記得榮恩堂平凡的小阿彩,即便特地去榮恩堂詢問,管教的嬤嬤大抵也想不起來她曾經做過什麼,亦或者少時是什麼樣子。
榮恩堂裡叫阿彩的太多了,嬤嬤估計都不知道他們問的是哪一個。
這也是沈輕稚敢給自己編造一段縣學經歷的因由,從得到的反饋來看,這個一段經歷沒有人質疑。
沈輕稚便放下心來。
早年間她還是宮女的時候,沒人關心她的生身,現在她成了寧嬪,卻已過去四五年之久,就別經年,無從評判了。
所以現在被蕭成煜這麼詢問,沈輕稚也能信手拈來:“當時鎮子上有個馬場,我們去那邊做過許久的雜工,故而我知道如何侍候馬兒。”
沈輕稚看著炙焰,眼睛裡慢慢都是喜歡。
“我那時候就很喜歡馬,陛下問我想要什麼生辰禮,我想要的也是一匹屬於自己的馬。”
沈輕稚說到這裡,她垂下眼眸,適時放軟了姿態。
“從小到大,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我自己的,嬤嬤叔叔們要照顧榮恩堂的所有孩子和老人,我們的衣服都是姐姐們換下來的舊衣,我們的任何東西都來自朝廷和好心人的饋贈,甚至連我們自己,都不能選擇以後的出路。”
沈輕稚在坤和宮是仔細瞭解過榮恩堂的,故而現在她娓娓道來頗為真情實感,她是在替小沈彩訴說曾經的過往。
沈彩已經不在了,她自己不能說話,但沈輕稚還在。
“陛下,榮恩堂裡的人,男孩兒長大之後,要麼成為軍戶,要麼成為匠人,一無所長的就送進皇莊做工,他們無家無業,就連普通的農戶都做不了。”
“榮恩堂的女孩兒,成熟穩重的就進宮做宮女,亦或者去行宮、園子或者皇莊,大凡都是做宮女的,也沒什麼差別。模樣不好的,有的去了織造所,總能自己養活自己。還有的自己尋好了人家的,榮恩堂出不了嫁妝,大多也會給做一身新衣,送去新家。”
“不過榮恩堂的姑娘都沒有孃家,普通農戶都瞧不上,大多都是同榮恩堂做了軍戶匠戶的男兒成婚,兩個人搭夥過日子。”
沈輕稚的聲音很輕,不徐不慢,就連炙焰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傷,放緩了腳步。
“我們都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想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當年那家馬場裡就有一匹很漂亮的小母馬,跟炙焰一般火紅火紅的,我很喜歡,只是後來被商賈人家的千金買走了,我就再沒見到過。”
沈輕稚輕輕嘆了口氣:“所以我就想有一匹屬於我自己的馬。”
炙焰很有靈性,它似乎都聽懂了沈輕稚的話,偏過頭來在她手心裡蹭了蹭。
沈輕稚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眸裡也氤氳這笑意。
她跟沈彩雖然出身不同,但最後也都是孤家寡人,她說的這些,有從書本上看來,也有同其他榮恩堂出身的宮女一起閒談聽來,雖不是親身經歷,卻也感同身受。
這一長串說完,沈輕稚感受到了炙焰的安慰,伸手抱住了它的脖頸,也安慰了它一番。
“好孩子,你真聰明。”沈輕稚又給它餵了一塊豆餅。
蕭成煜一直沒出聲,他安靜聆聽者沈輕稚說的每一句話,末了才道:“入了宮來,你覺得遺憾嗎?”
沈輕稚腳步微頓,她沒有抬頭,卻問蕭成煜:“陛下,您沒在榮恩堂住過,不知道朝不保夕,看不到未來的日子是多麼難過,每個人都害怕長大,長大了就得離開榮恩堂,靠自己活著。”
“但對於我們每個孤兒來說,若是連榮恩堂都沒有,那我們生來就要餓死,我無父無母,也沒有親人,要不是榮恩堂養大了我,現在就沒有寧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