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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某以前不敢確診,觀察三個月中,夫人對病情又多有隱瞞,今日方可如實告訴法師。”潘徵嘆氣,站起放低聲音對羅什抱拳一鞠,“夫人心脾兩髒過虛,脾不生血。致使臉色泛白,鼻血不止,時常頭暈,確是血虛。”
羅什似乎被重拳擊過,整個人呆立,嘴角哆嗦,說不出話來。聚滿沉鬱的眸子,哀傷地瞪著我。我苦笑,這個結果早就預料到了,反而不如羅什那麼傷心。不敢再看他,回頭對潘徵咽一咽嗓子,問到:“潘醫生,我腹中的胎兒可能保住?”
“這……”潘徵猶豫,看一眼羅什,繼續說道,“夫人年紀尚輕,以全力保胎,應能熬過。只是,生產乃重大損耗,產下孩子,夫人恐怕會……”
“潘醫官,求你保住拙荊一命!”羅什抓住潘徵的衣袖,淚水湧出,帶著萬般期許緊盯著潘徵。
潘徵亦是動容,卻無奈地搖頭:“法師,夫人已有近五個月身孕,現在引產的話會危及母體,更是危險啊。”
“沒有辦法了麼?”羅什整個身體顫抖,哽咽著重複,語不成句,“沒有辦法了麼?”
“羅什,不要擔心。”我拉住他戰慄的雙手,放到我肚子上,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說,“我們的孩子很堅強的,他一定會跟我一起熬過去。”
肚子突然被頂了一下,力氣之強,從未有過,似乎在向我們宣告他的蓬勃生命力。羅什懵住,仔細撫摸著我的肚子,然後猛地抬眼看我。
我笑著在朦朧淚眼中對視他哀慼的雙眸:“你看,寶寶也在告訴我們,他要活著。”
潘徵離去前開了新藥方,羅什囑咐弟子去抓藥。那天他沒有再去呂光處,一整日陪著我,極盡溫柔。我在他懷裡睡了很長時間的午覺,等醒來,已近黃昏。屋外夕陽斜輝投射進來,他的臉在昏黃中剪出一圈朦朧的暈華。伸手抹他的眼角,他一怔,醒悟過來,急忙背過臉將眼角的淚水拭去。
“你想為孩子起什麼名?”嗯哼一聲,假裝沒看到他的淚。
他轉頭對著我,眼睛有些紅腫。吸一吸鼻子,故作輕鬆地說:“女孩的話,就叫小晴吧。”
我笑,輕捶他的胸:“照你這樣起名,那男孩豈不叫小什?”
“也好。”他卻認真地點頭,“女孩叫小晴,男孩就叫小什。”
“這……”我語結,歪頭想一想,“呵呵,還是當小名吧,大名得另外起才行。小晴,小什,這名字一點都不氣派。”
“何需什麼氣派?”他搖頭,盯著我的肚子,幽幽嘆息,“這名字,從父母而來,就是父母愛他的證明。”
對啊,他自己的名字就是從父母而來。他是龜茲人,沒有漢人為孩子取名要避諱長輩的傳統。
“好。你起的名,就依你。”我努力地笑,他卻看著我怔怔地出神。只一會兒,眼裡又流出我不忍見的哀傷。
“我去看看晚飯好了沒有。”他倏然醒轉,有些慌亂地掩飾,“你躺在床上毋動,我陪你在這裡吃。”
低頭吻我的額頭,為我掖好毯子。出去的時候,看見他抬起手背到眼角處抹一下。瘦高的身軀有些佝僂,似乎雙肩揹負著千斤重擔,壓得他無法挺直腰背。昏黃的光線籠罩在褐紅僧衣上,寂寥悽清。
他的身影消失不見的瞬間,再也忍不住,兩行淚滑落,點點滴滴,融化進夏日的薄毯。
蒙遜在確診我得了血虛後的第二天便自己一人上門來。羅什禮貌地讓他見我,見到後他卻只是怔怔地看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出人意料地掉頭便走,從頭至尾沒說過一句話。羅什看著他離開,眼裡有絲複雜的神色,卻什麼都沒問我。
羅什向呂光告假,呂光見他無心顧及旁事,樂得賣人情,允許他每日陪伴妻。弟子們將錢一家家送還,然後依著他的吩咐,自行在這所謂寺廟的佛堂修行。他帶領弟子們做早晚課,每日再用一個時辰答疑解惑。剩下的時間,全部陪在我身邊。
潘徵現在每隔五日便來診療。而蒙遜從那一次後便再沒來過,卻依舊將潘徵的診費付清。不時會有人送名貴藥材前來,問是誰送的,來人總是不說。人參,鹿茸,玳瑁,珍珠粉等等,也不管我是否可以吃。
七月來臨,天氣愈熱。孩子已足五個月,每天起來,似乎都覺得肚子比昨日更大了一些。挺著肚子,越發怕熱。他不讓我動手做任何事,連洗澡換衣,也由他全包。一件件瑣碎的小事,他以前從不動手,現在只要與我有關,都不肯假手他人。
就算是每日按時吃藥,儘量減少活動,竭力讓自己心境平和,我還是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