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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容顏十年未變,當初又是離奇消失。炎相信,姑娘肯定知道普通人無法得知的事。”
我不能透露歷史,可是,那是一個將死的人,是否還要堅持這個原則?看我猶豫,他又進一步說:“艾晴姑娘,若是信任一個將死之人不會洩漏天機,但說無妨。”
猶豫再三,終不忍瞞他,選擇性地吐露一些。“國師,羅什日後的成就,會載入史冊,名垂千古。”我頓一頓,“而弗沙提婆,國師放心,艾晴會保護他的。”弗沙提婆並沒有在史料上留下任何記載,他應該跟普通人一樣,淹沒在了漫長的歷史潮流中。而我已經決定,會給他適當的提醒,防止十一年後他有可能碰到的慘劇。我能為他做的,也只是如此而已了。
“羅什的成就,是佛學上的麼?”
我點點頭:“羅什對於中原漢地的佛教傳播,影響巨大。”
他過了半天才出聲,似乎在想些什麼。“其實,做父親的,自然希望孩子出息,但是,平安一生更是重要。”他又咳了起來,我連忙上前幫他順氣。他緩了緩,說道:“弗沙提婆,我還不太擔心。他做事有擔當,又生性豁達,年輕時的一點憤世嫉俗,日後自然會磨平。只是,唉,我最擔心的反而是羅什……”
我心一跳,呆呆地看他。從鳩摩羅炎病了以後,從來沒聽過他一次說那麼多話。此刻的他,臉上泛出不正常的紅,邊咳邊說:“他太過聰明,卻又從小未曾吃過什麼苦。心裡想得太多,卻從不說出口。這樣的性子,反而會一生不幸啊。”
記得看過一篇報道,一群科學家,培育出一種比普通老鼠更聰明的轉基因鼠。有人預測,如果把這樣的手段運用到人身上,就可能使人更聰明,智商更高。然而,很快人們就開始慶幸沒有倉促地把這個夢想變成現實。因為研究發現,轉基因鼠變得聰明後,它們也付出了非常痛苦的代價。“聰明鼠”體內新增的新基因雖然能啟用神經,幫助記憶和學習,但“聰明鼠”對疼痛和傷害也變得更為敏感。
所以,過於聰明真的不是什麼好事。當不幸降臨時,他們會變得更加敏感,更加難以承受。很多普通人習以為常的事情,他們卻會無法容忍。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受,歷史上有多少哲學家體會過。他們常常會顯得瘋瘋癲癲,一生的命運往往也非常悲慘。這就是聰明人的悲哀。羅什,也難逃這樣的悲哀命運。
鳩摩羅炎又說:“艾晴姑娘,你說他一生的成就在佛門。雖不知姑娘到底從何而來,但姑娘所說的,炎相信是真。”
“國師,你先歇一會。”我遞上水杯,讓他就著我的手喝。他喘著氣,費力地說:“不說,怕是沒時間了……”
他突然目光犀利地看向我:“艾晴姑娘,既早知羅什會一輩子在佛門,你又何苦惹他動情呢?這對他,豈不太殘忍?抑或是,你是尊佛陀之命來考驗他麼?”
端著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杯子落地,發出一聲脆響。手忙腳亂地收拾,不抵防拇指被割了一道,一下子將我刺醒。他,他早知道了。是啊,摩波旬是他從印度帶來的僕人,我在那個小院裡住了三個月,鳩摩羅炎怎麼可能不知道?
“國師……”
他嘆氣,眼裡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炎是過來人,吃過為情所困的苦。當初還俗,也得不少詬病。本以為一個情字能化解一切,只是,愛上一個志比心堅的人,苦的不止自己,也累了小兒。”
他停下喘息,歇一會又說:“看得出姑娘對我這大兒也有心。只是他既獻身與佛,日後還要有如此成就,便不能再容‘情’之一字在心間了。”
閉一閉眼,他疲倦至極,嘴角有絲顫抖:“艾晴姑娘,莫要再走炎走過的路啊……”
我呆呆地從鳩摩羅炎房間出來。總覺得腳下的步子輕飄飄,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力氣。弗沙提婆在門口轉圈,看見我出來,急急地上前問我:“父親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我喃喃,看見他還要再問,疲倦地搖頭,“弗沙提婆,我很累。我去睡一會兒。”
回房間時走過正端著藥進來的羅什,他的眼光落在我身上,關切,探詢,憐惜。我的淚一下子控制不住,趕緊偏過頭不讓他看見,加快腳步回了房間。
每至夜深,他都會在房間裡唸經。我總是滅了燈,躲在黑暗中。房間裡的熒熒燭光,在窗上投下一個斜長孤寂的影子。影子不動,唯有梵音喃喃飄出,迴盪在空曠的夜中。羅什,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隔著一千六百五十年的時間,如果你不是那個一輩子不能改變的身份,我應該會勇敢地向你表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