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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沙提婆眼圈紅了,低著頭掙扎著說:“醫官說……很兇險……”
羅什擋在我身前,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在顫抖。突然,弗沙提婆一把扯住羅什的衣領,恨恨地說:“都是你不好。你明知道父親身體已經很弱,為什麼要將母親離世的訊息告訴他?”
羅什不語,我卻看不下去了。“弗沙提婆,你鬧夠了沒有?”我衝到他們身邊,使勁拉弗沙提婆拽著羅什的手,“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麼?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國師府。”我頓一頓,看向他們兩個,沉著聲音說:“我不希望因為這種無聊的爭鬥,你們耽誤了時間,日後後悔……”
兄弟倆都猛然醒悟,弗沙提婆放開了手。我看向羅什,輕聲問:“羅什,你需要拿什麼東西嗎?”
見他茫然地搖頭,我下達命令:“那好,我們現在就出發,夜半應該就能到。”
“等等!”羅什突然喊一聲,然後走進了房間。等他出來時,手上拿一個小包裹,看向我們,“走吧。”
馬車裡我們三個都沉默著。弗沙提婆本來要坐我身邊,我不理他,坐到了他對面。羅什上來後看了看,在弟弟身邊坐了下來。
馬車開始行進後,羅什將那個小包裹開啟,我愣住。裡面是藥酒藥膏和乾淨的紗布。這時才覺出手臂上的傷熱辣辣地疼,連衣袖上也滲出血跡來。我用左手扶著右臂,嘴裡不禁疼得哼出聲。
“艾晴,你的手怎麼了?”弗沙提婆本來一直尷尬地不敢看我,聽見我痛苦的聲音,一把拉過我的手臂,就要撩袖子。我不肯再讓他碰我,要抽出手,一用勁,又疼得唔咽。
“剛剛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居然那樣對你。”我一喊疼,他就放開了我的手。馬車裡空間有限,他半跪在我面前,抬頭看我,眼裡有心疼也有懊悔。“讓我看看你的手好麼?”
我不理,自己撩開衣袖。兄弟倆都發出低低的驚呼。血已經染得紗布盡溼,天啊,再這樣下去我的手要廢掉了。
我咬著牙去脫紗布,弗沙提婆要碰我,被我避開,手擦到車框上,又疼地掉淚。一隻骨節瘦長的手輕柔地伸了過來,將我的手捧住。他不發一言,只是用最輕的動作緩慢地幫我將紗布纏繞下來。我安靜地坐著,他的輕柔彷彿能減輕痛楚,我的心一下子平和了許多。
染血的紗布取下,弗沙提婆又是一陣驚呼。傷口破皮處擴大了許多,一片血肉模糊。羅什端過藥酒,我緊咬著牙偏頭不看。鑽心的痛從手上一直傳導到周身,激得我渾身顫抖,遏制不住地喊出聲。我左手緊握,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一隻有些涼的大手包住了我的左手,費力地抬眼,看到弗沙提婆的慌亂。
“艾晴,你什麼時候受的傷?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我不答,閉上眼向後靠。一片清涼從剛塗上的藥膏傳來,稍稍減輕了一些火熱。他輕輕柔柔地將乾淨紗布纏上,由始至終都不發一言。
天已完全黑下來了,一絲涼意透進車廂,我蜷了蜷身子。弗沙提婆還在不停地道歉,我突然覺得無比疲倦,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倦。我再怎麼後知後覺,看了他今天的發狂樣,我也該明白了。弗沙提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竟對我存了那樣的心思。可是,我給不起。他們兄弟兩個,我都給不起……
“弗沙提婆……”我再不打斷他,估計他會絮叨一夜。“我原諒你了……”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聽聲音也能感覺到他的欣喜。我平靜地說:“見過你父親後,如果他沒有什麼大礙,我過幾天就會找商隊去班超的它乾城,最後去中原長安。”
“你……”黑暗中我的左手被握住,聽得到他有些氣急的聲音,“你還是要走?”
“嗯。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待在龜茲。”我想抽出手,被他抓得死死。我稍一用勁,他突然又放開。“艾晴……”
“弗沙提婆,我困了……”
“艾晴,你要是犯困,可以靠在我身上睡。”
“弗沙提婆,起碼今天,別再碰我……”
馬車噠噠走,單調地晃動。我看不到羅什的臉,他從上了馬車,就算是給我包紮,也一聲不吭。這樣也好,看得到,聽得到,未免又讓我心生別唸。我們三個,都在黑暗中沉默著……
傷逝
走進鳩摩羅炎的房間,一股濃烈的藥味瀰漫在整間屋中。回國師府十來天了,鳩摩羅炎的情況一直令人堪憂。每日都會吐血,已經暈噘過好幾次。弗沙提婆每天二十四小時守在父親身邊端藥送水。幾天下來,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