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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本地的坊間俚語發揮得淋漓盡致如水銀洩地滾滾而來,我從未聽過這麼驚天動地酣暢痛快激昂人心的漫罵,雖然大半詞彙不太明晰,但也忍不住要為她擊節讚歎。
可惜後面半段卻聽不太清楚,因為所有工人們都開始用本鄉本土最惡毒的方言詛咒我們的工會主席千刀萬剮不得好死。主席何時經過這種場面,嚇得倒退數步,哭喪著臉道:“工友們,冷靜,冷靜啊……”
一枚雞蛋突然自人群中拋了出來,精確地砸中他光禿禿的大腦門,還未待他反應過來,無數雞蛋西紅柿礦泉水瓶已經如雨點般落下,打得他好似小丑般狼狽。吳人興搖頭晃腦左盼右顧尋找那些保安,保安們站在原地高聲喊叫,試圖阻止我們的襲擊。卻沒有一個願意上前用盾牌給他遮一把的。
遠處那兩個警察正在朝雷雄點頭哈腰,好似沒有看到這裡的情況。
直到一個頗具正義感的青工想要衝上去狠揍工會主席,保安們才不情不願地慢慢挪動腳步上前為主席遮擋,我聽到一個保安大聲叫道:“別擠別擠,咱幫你們踹他兩腳得了!”
場面鬧哄哄地亂作一團。我隨波逐流,也不知該怎麼收場。鞋子早就不知給人踩了幾腳,頭頂的棉帽也給擠掉了,不知掉到什麼地方。
身後忽然爆起一片驚呼,有人大叫道:“不好,老王頭他兒媳婦從上面跌下來啦!”
我被洶湧的人浪擠出了道路。
第十一節 真兇現身
我在公司裡面亂走,心裡煩得很。老王頭他兒媳婦跌下來的時候,還好下面人多給一把接住,就這樣也傷得不輕,送公司醫院去了。到了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李哥的爹又吃不消,昏了過去。眾弟兄一同聒噪起來,終於喚出來一個苦著臉的高層幹部。那東瀛人接受了早間的教訓,也不敢太過囂張,只是一味和稀泥。最後據說是原則上同意職工們的請求,增發特別補助。我們得了這一番大勝,又在冷風當中站了這麼久,便把車繼續停著,人群散去了。反正只要沒那麼多司機在,公司就運轉不起來。
我在小賣部買了一包煙,摸出一張十塊鈔票來,那上面有一個白胖的老頭朝我微笑。我嘆一口氣,胡思亂想到:就是為了這個白胖老頭,多少人日夜辛勞,費盡了氣力和心思,甚至落下臉皮,丟開性命,拼死拼活,到頭不還是燒成灰,裝在五百塊一個的匣子裡,真不知值不值。可是人活在世上,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嬰孩,哪裡都要用錢,怎麼學得了什麼得道高人的瀟灑清閒,也只好把血肉骨髓盡力壓榨,擠出一點汁水來供家人過活。像今天這場鬧劇,為了點錢就把六七十歲的老人放到四五米高的集裝箱上去,還險些鬧出人命,好像是有些過分的樣子。如果真有武打書上說的那種仙人乘著劍在天上看,必定要笑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一頭扎進錢眼子裡了,可是他不會明白“一點錢”對我們打工仔來說意味著什麼,因為劍仙們一定沒有給人打過工的。
唉,我的積蓄也越來越少,嗎啡實在太貴,明年又不想繼續叫展教官支付阿媽的醫藥費,到底哪裡去弄錢?幸好這兩次疼痛發作的時候,只要變身顯出怪臂,也就還能忍受得了。
“方哥——”大可怯生生地在後面叫了我一聲,“到俺那裡去坐坐?”
他像個幽靈一樣孤零零地站著,也不靠近。我本來想晚上去陪妙舞逛燈的,不過看他這麼憔悴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就走,只好點頭道:“好,上去坐坐。”
我們在食堂打了一大盒飯菜,我知道他平時為了多攢點錢寄回家,都只吃最便宜的菜幫子,特地多打了幾份肉菜給他補補。像他那種吃法,精神又緊張,想不瘦也難。
他的宿舍在二樓,正好是二龍的房間底下,本來住著兩個人的,可是那舍友一直沒來上班,只是打過電話來問是否真的死了好幾個人,後來就直接辭工了。
我們在桌上鋪了兩層舊報紙,把飯菜排開,熱氣白騰騰地竄上來,在房間裡繚繞。他從床腳邊抱出一個白酒瓶子,拿了兩個塑膠杯過來。我看那瓶子裡的酒已經少了一大半,便問他:“你常喝酒?”
他不好意思地答道:“這兩天害怕,不喝點酒睡不塌實。”
“常喝不好,咱們還要開車的。”
“還開什麼車呢?人都死掉了。”
我以為他說的是這兩天罷工,他師傅二龍又死掉的事。他年紀還小,雖說在外面闖過幾年,可是終究沒見到過這樣詭異兇殘的場面,心裡慌張也是有的。像他這個年紀,那些城裡孩子還花銷著父母的血汗,玩什麼網路遊戲,整天殺來殺去,好不消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