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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很想你能聽見,安歌。
做過一個夢,夢裡坐在木板上在雪地裡滑行。茫茫雪原就我一人。天已青黑,想到自己應該感覺到冷,但其實那是一種意識上的冷度。明明不疼,但是風颳過臉的時候,卻又覺得自己很疼。天光漸暗,支撐視野的是雪地間探出來的微光,能照出四散的稻草堆,遠處好像還有雪兔在一動一動。我感覺自己到了世界盡頭。
週六在去醫院的地鐵上,靠著言嫃低語了一句:
“我總覺得,安歌要醒了。”
“是要醒的。醫生不也說好好照顧,多陪他說說話,就可以轉醒的嗎。”
她揉了揉我的腦袋,帶著笑意的言語:
“所以啊,不要擔心,安歌,一定會醒的。”
雖然不知道安歌到底聽不聽得到,但所有人還是當他清醒那樣,和他說話。有一回下午,念故事給他聽,卻看他流出了眼淚。有那麼一剎那,還以為安歌到底是裝出來的,他難受,裝不下去了。但他依舊沒有睜眼,卻哭了很久。我坐在他身旁,一時不知怎麼做。安媽媽去給百合換水,進門聽見我著急的聲音:
“怎麼了,怎麼了安歌?怎麼哭了?是不是不舒服,你,你睜開眼,你說話啊,嗯?”
安媽媽安慰我,說像安歌這樣的病人,有時候是會這樣。他們就好像在做一個長長的夢,很長很長。但是有一天,夢醒了,他就能回到我們身邊了。我回頭望著他,看見眼尾睫毛梢上微小的細珠,裝著他的夢境。
一個月後,安歌走了。
白露時節,他做的夢沒有醒。他永遠,永遠地睡在了夢裡,留我清醒地看著他離開,清醒地承受這個沒有他的世界。
天已入秋,百花凋零,仲秋的風裡含著銀杏樹的淡淡清香。陽光好燦爛,漫過枝頭,把這一方天空襯托得益發明亮高遠。可我覺得好冷。真的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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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天盡頭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竟然選擇這樣放棄自己。安媽媽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沒了聲響還一直抓著醫生的白大褂,讓他們賠她兒子。我望著依舊一動不動的安歌,總以為他還在安靜地呼吸著。左肩上的被角交疊在胸口,他的左手露在外面。我走到他的左邊,給他掖回被角,放回左手。
可是左手好冷。
握著左手,又發現左手腕好冷,摸上左手腕又發現整條左手臂都好冷,摩挲著左手臂才發現,整個安歌都好冷。我把自己輕輕附在安歌身上,才終於流下眼淚。
他沒有心跳。
我真的失去他了。
在那一瞬間,有關於安歌的所有都在我腦海裡浮動。很怕睜開眼,因為睜開眼,他就不在了。
春夏秋冬,我都愛著他。一年復一年。
可他說走就走了。留我在這裡孤獨地望著他。
三個多月前,你倒在我的身後,自那以後,就沒能再看你睜開漂亮的雙眼,讓我從你的瞳仁裡看見手舞足蹈的自己。曾無數次無數次地想過,安歌醒來後,我們會怎樣生活。我不以為癱瘓了的安歌會是一種負擔,我只想陪著他。一個一個明天到來,既然它那麼未知,我還是願意相信明天會更好。
我以為這世上再也沒有可以分開你我的存在。
可現在,我知道,這病房裡每個人只怕都知道,他一定醒來過。
而呼吸器和輸液器,是他自己用唯一能動的左手拔下的。沒有呼吸器和輸液器,他破碎不堪的身體根本熬不下來。我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這樣決絕,連一絲片刻的時間都不給我們。
回頭看到安媽媽跪倒在地,雙手還拽著醫生白袍的一角,安禾也跪在她身邊,扶著她,卻哭得雙肩抖動,倔強地不肯發出聲響。安伯父呢,扶著靠窗的那道牆,一直拍著自己的胸口,發出低微而短促的哭聲。
我呢,我回頭又望了眼安歌,想起從前在醫務室第一次瞧見他的時候。從視窗打進來的夕陽讓他看起來像一幅印象派的油墨畫,帶著一種似是而非的美,給我一場沉淪,一場地轉天旋。
安歌走了,在十月的清晨。
很長的時間裡,我都感覺他跟在我的身後,陪我一起上課,一起打飯,我去上廁所,他會乖乖地等在門口,會守在我的床邊等著我睡著再偷偷地吻一下我的額頭。日復一日,我還是和他在一起,和從前一樣。
可所有人都說我不正常。
宿舍裡活潑的青椒總是一臉愁苦的望著我,會拉著我到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