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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爺說:“不用不用,我們臨走之前能見上鐵大人一面,已經非常滿足了。好了,謝謝夏大人帶著我們來,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週三爺帶著燕兒和顧全走了,夏雨軒卻留了下來。他站在桌前,認真看著鐵麟那首墨跡未乾的詩作。
鐵麟無限感慨地說:“走了,週三爺也走了,金汝林走了嗎?”
夏雨軒點了點頭。
鐵麟繼續說:“都走了,陳天倫走了,戎兒走了,陳日修老夫婦走了,唐大姑也走了……雨軒,你說,這漕運碼頭上怎麼留不住人呢?”
夏雨軒說:“鐵大人不必太傷感,向來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說不定明天下官也該離去了。”
鐵麟說:“要先離去的該是本官。我已經嗅出味道來了,這漕運碼頭上恐怕容不下我了。”
夏雨軒說:“看出來……”
鐵麟問:“你看出什麼來了?”
夏雨軒指著那首詩說:“大人這首詩便有思退之心。”
鐵麟說:“有思退之心管什麼?你說,我能退嗎?我退得了嗎?”
夏雨軒深有同感地說:“官身不由己啊,往上爬難,往下退更難。”
鐵麟說:“其實,難也沒有可難的,要是能像龔自珍大人那樣拂袖而去,倒也痛快。只是自己的屁股要自己擦乾淨,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來填平。”
夏雨軒說:“大人說得對,這大通橋的摻假案還得靠大人才能查清楚。您要是走了,這就變成了無頭案,陳天倫的冤枉便永遠沒有人為他昭雪了。還有……牽連到戎兒……”
鐵麟說:“我這些天一直在想這件事,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夏雨軒問:“哪兩條路?”
鐵麟說:“一是帶著那個黃槐岸的木匣子闖進金鑾殿,跟奸賊穆彰阿拼個魚死網破;二是為了保全自身,激流勇退,落個獨善其身。”
夏雨軒沉重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擔心魚死了網卻沒有破……”
鐵麟也沮喪地說:“你說得對,王鼎大人死了,朝廷上沒有人能站出來說話了,沒有人能跟穆彰阿抗衡了。我……拼不過他……肯定拼不過他……”
夏雨軒問:“可是您不去拼……那陳天倫怎麼辦?戎兒怎麼辦?”
鐵麟說:“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或許乾脆我也把自己發配到寧古塔去算了……唉,想起來肝膽俱裂啊!想當初,皇上為了剷除朝廷的三大惡疾,派林則徐去廣州禁菸,派陶澍大人到江南治鹽,派本官來通州除漕弊……如今,煙未禁卻發配了林則徐,漕弊未除卻害得本官骨肉分離,只有陶澍大人還能獨撐南天一隅……”
夏雨軒突然說:“算了,大人不必在這兒發愁傷感了,清蓮道長想請您去喝一杯,派下官前來相邀。”
鐵麟懶懶地問:“去哪兒?”
夏雨軒說:“去吃他的燉肘子,真正的燉肘子,不摻假的。”
鐵麟笑了起來。
外面突然響起了驚雷般的宣告聲:“聖旨到……”
鐵麟和夏雨軒同時一驚,外面已經響起了腳步聲。鐵麟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迎出了書房。
兩個大內太監已經站在了門外,高聲宣叫:“倉場總督鐵麟接旨……”
鐵麟急忙跪下,強烈的陽光刺得他不敢抬頭睜眼。
太監舉著聖旨宣讀著:“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倉場總督鐵麟奉旨督漕,兢兢業業,盡職盡責,倉場秩序大變,漕糧收兌有序,獎罰得當嚴明。尤以大通橋摻假一案,查辦迅速,不徇私情,大義滅親,擢鐵麟為陝甘總督,加戴雙眼花翎,封太子少保之銜。欽此。”
鐵麟跪在地上,恍然如幻,無論如何難以相信這是真的。太監已經宣讀完了聖旨,他依然木然地跪著。
太監厲聲問:“鐵麟,為何不領旨謝恩?”
鐵麟這才如夢驚醒,戰戰兢兢地說:“臣……領旨……”
夏雨軒在屋裡聽見這道聖旨,看見鐵麟那茫然失魂的樣子,自己也如墜夢中。
外面傳來兩聲烏鴉的哀鳴,夏雨軒心裡一陣悸動,不由得昂頭朝窗外看去。
寒風乍起,枯黃的葉子從倉場總督衙門前院的鑽天楊上飄落下來,像一群驚惶逃竄的飛鳥。而它那飽經風霜的枝幹卻依然苦苦支撐著沉沉欲墜的天空……
陽光中浸滿了透骨的寒涼……
2001。10。5~2002。4。14 完稿於桑梓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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