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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我又是青島市民,這才勉力為之。有人說我手氣好,翻譯什麼,什麼走俏,翻譯《 挪威的森林 》,其銷量近四年就已突破一百萬冊;翻譯《 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銷量又節節攀升。其實並非我手氣好,因為不是我主動摸的牌,都是出版社塞到我手裡的,應歸功於出版社敏銳的職業嗅覺和遠見卓識。
既是翻譯匠,當然就只能從翻譯這個角度、以翻譯過程中的感覺和體會為基礎談一下片山恭一。但由於我畢竟是“村上專業戶”,談的當中難免捎帶村上來比較一下。
前些天我以調侃的語氣寫了篇小東西,題目叫“翻譯是間諜”,主要說若想譯得好,就要當間諜——就要跟隨原作者一起潛入他的靈魂深處獵取他的靈魂資訊。世上有軍事間諜,有經濟間諜,有愛情間諜,翻譯則是靈魂間諜。翻譯村上,就是要偷村上的魂兒;翻譯片山,就是要把片山的魂兒偷出來。
所幸,感覺上片山的魂兒偷得還比較順利。為什麼呢?這是因為片山和村上靈魂的質地有些類似。無獨有偶,這兩個資本主義國家的當代作家都認真學過馬克思主義。村上說他十五歲的時候就用零花錢買了好幾本《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 》,就連“難懂”的《 資本論 》也讀得津津有味,甚至當了後來成為他夫人的原型即綠子的“政治輔導員”。片山恭一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學士論文寫的是馬克思,碩士論文寫的恩格斯,連影響過馬克思的黑格爾也讀了。大概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兩人都對所謂“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採取了冷嘲熱諷的態度。片山甚至在《 空鏡頭 》中間接而又尖銳地批判了美國入侵伊拉克。進一步說來,這兩顆質地類似的靈魂同我這個譯者也有相近之處。因為,我們中國人無論哪一個人的靈魂都有馬克思主義的烙印。文學翻譯—— 一如上面所說——畢竟是靈魂對接作業,如果沒有對接面,那麼譯者的靈魂就會被劃傷。當然,客觀上片山的魂兒是否完整地偷給了讀者我不敢保證,但至少感覺上翻譯得較為順利。此其一。
其二,翻譯順利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片山和村上在文體上也有相近之處,日語味和日本味都比較淡。日本文學誠然脫胎於中國文學,帶有中國文學的胎氣,但相對說來,帶有更多的不是李太白式的陽剛之氣或男人氣,而是《 玉臺新詠 》式的陰柔之氣或女人氣。表現在文體上,讀起來總讓人覺得拖拖拉拉黏黏糊糊絮絮叨叨溼溼漉漉欲笑不能欲言又止欲罷不忍,如川端康成和三島由紀夫都是這個德行,而且都近乎自戀地病態地翻來覆去顛三倒四不厭其煩地把玩藝妓、歌女、和服、清酒、富士山、櫻花以及金閣寺等典型的日式符號,極力渲染大和風情即所謂“日本美”。但片山和村上這兩人對這些勞什子基本不屑一顧。村上說“小說這東西應該是‘嗵嗵’擲地有聲的,應該把人帶往別的什麼地方。”在《 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中,片山索性把亞紀的骨灰和魂靈帶去了澳大利亞土著人生息的荒涼的沙漠。為此兩人都嘗試使用“現代語言”,嘗試用“乾いた”文體——爽淨利落簡潔明快的文體寫作。有的讀者問我為什麼我譯的片山讀起來有村上味,非我辯解,這實在是因為兩人的文體的確有相似的地方。究其原因,恐怕又同兩人都受到美國當代文學的影響有關。片山明確表示在文體上受到海明威《 太陽重新升起 》等美國當代文學很大影響。
不過,較之村上,片山更注意追求文體的變化,僅就我翻譯完的三本和還在翻譯的一本來看,同樣爽淨簡潔,但有的悠揚舒緩,有的緊鑼密鼓,有的現代感十足。相比之下,村上的作品字裡行間始終帶有若即若離的優雅、含而不露的幽默以及沁入骨髓的悵惘和悲涼,這也是讀慣村上的人讀片山覺得有些意猶未盡的一個原因。不過,僅就文體來說,片山的似乎含有更大的可能性和更豐富的色彩。換言之,村上已經透亮了,片山則還沒有透亮。在這點上,片山更堪寄予厚望。
村上春樹和片山恭一(2)
其三,翻譯過程中我還有一個感覺——覺得如果《 挪威的森林 》只有直子而不出現綠子,那麼《 挪 》很可能成為像《 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這樣的所謂“純愛物語”。但事實上《 挪 》中出現了綠子,村上也因之成其為村上——村上因放逐純愛而使愛刻骨銘心,片山因守望純愛而使愛催人淚下,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還有一點兩人或許也是相通的,那就是兩人都在叩問愛以外的東西。例如對於生與死的叩問。村上說“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片山儘管明確宣稱愛始終處於其作品的中心,但在聽到某些讀者稱《 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