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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明德樓。
趙宋皇帝自然黃袍加身,李煜這個亡國之君及他的舊臣,全都白衣紗帽,低著頭,神色黯然。李煜從沒有過棄車舍轎步行朝覲的經歷,而現在要經南燻門過朱雀門,才能到明德樓門,李煜覺得這是最大的侮辱,但又有什麼辦法,現在大勢已去,國已亡敗,不服輸又有何用,作為曾經的帝王,他多麼希望是趙匡胤朝覲自己,而不是自己向他屈膝呢?
果然, 曹彬命所有南唐舊臣,包括李煜全都要在北宋皇帝趙匡胤面前下跪,你沒有理由不跪,你李煜曾是偏安一隅的國主,但現在國已亡敗,主自然也不是了,現在只是一個違抗北宋朝廷命令的罪臣,臣,在帝王面前當然只能跪拜。
當李煜的雙膝跪地時,他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徹底輸了。他隱約聽見身後的舊臣中有人抽泣,那抽泣聲象一把鋸子一樣撕碎了他的心,他知道這些泣不成聲的舊臣,對自己都是忠心耿耿的,但現在已無力迴天,在屈膝的那一剎那,他們眼前就是一片黑暗,只聽得那個充滿了得意神情的曹彬捧著他寫的《升州行營擒李煜露布》,大聲向趙匡胤獻媚邀功:
惟彼江南,言修臣禮,外示恭勤之貌,內懷奸詐之謀。況李煜比是呆童,固無遠略。負君親之煦育,信左右之奸邪。曾乖量力之心,但貯欺天之意。修葺城壘,欲為固守之謀;招納叛亡,潛萌抵拒之計。我皇帝義深含垢,志在包荒……臣等於十一月二十七日,齊驅戰士,直取孤城。奸臣無漏於網中,李煜生擒於麾下。千里之氛霾頓息,萬家之生聚尋安。
——《全宋文》卷五十
李煜在下面聽得又氣又羞,幾個舊臣在後面用南方話輕聲咒罵曹彬,現在他們沒有任何反抗的辦法,只能聽之任之,隨便他們怎麼侮辱自己了。
趙匡胤聽完之後,為了給自己留個寬厚大度的面子,給後主一個臺階下,吩咐有司說,念他李煜對朕即位以來一向稱臣納貢,雖然這幾年有不恭之處,但也算迷途能知返,所以既往不咎,另外趙匡胤又說本朝建國以來,文風不盛,需要李煜你這樣的文壇泰斗,今天你投奔我北宋來,自然不會讓你過於難看,我趙匡胤必給予赦免而另有詔用。
有司把趙匡胤的話記在心裡,下樓傳給了正跪著的李後主,然後又帶著早已擬好的詔書大聲宣讀到:
江南偽主李煜,承奕世之遺基,據偏方而竊號。惟乃先父早荷朝恩,當爾襲位之初,示嘗稟命。朕方示以寬大,每為含容……爾實為外臣,戾我恩德,比禪與皓,又非其倫。特升拱極之班,賜以列侯之號,式優待遇,盡舍尤違。可光祿大夫、檢校太傅、右千牛衛上將軍,仍封違命侯。
——《宋史》卷四七八《世家·南唐李煜》
“比禪與皓!違命侯!”這些是怎樣侮辱的言辭和“封爵”,李煜心裡氣憤自不必說的,可事到如今,不接受又有什麼辦法。李煜心裡也知道,趙匡胤不殺自己已是大赦,算了罷,既然已硬著頭皮來汴梁的,也就只能逆來順受罷。
李煜被封侯後,輪到的就是這幫南唐舊臣僚了,趙匡胤到還算給他們面子,全都按照原來的官爵賞賜冠帶,這些臣子的子弟也都授諸衛大將軍。這些虛名式的爵位趙匡胤也樂得施捨,反正這群南唐的舊臣不會去用在主要的位置上,至於李後主,那就只有受禁的命運了,雖然名義上仍是“侯”。
一江春水東流去(7)
是年十月的到來,讓李後主心情好轉,似乎看到了一點希望,不可一世的北宋皇帝趙匡胤不明真相地死了,除了《湘山野錄·續錄》中說的“燭影斧聲”,其弟趙光義殺了兄長奪取皇位外,司馬光在《涑水紀聞》卷一中說,趙匡胤突然病死時,孝章皇后譴內侍王繼恩急召他的四子秦王德芳進宮即位,這個王繼恩中途背叛,直接去了晉王趙光義的府上,與之密謀,乘這個時候捷足先登。總之,趙匡胤的死對李後主來說是個好訊息,他覺得趙宋易主後,自己的處境說不定會好轉,甚至,他甚至夢想過會不會將自己放回江南。
趙光義上臺,對李煜的態度果然有些改變,但這些改變都只是做做樣子的。趙光義不痛不癢地廢除了那個生造出來的“違命侯”爵位,改封“隴西郡公”,外人皆以為趙光義對李後主的態度已有所變化,但實際上也只是他的策略,換湯不換藥而已。
新皇帝也自稱頗愛讀書,並說讀書是為了:“從中探察古今興亡,成敗得失,以史為鑑,擇善戒惡,以利治國平天下。”(《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三五),他看書是為了治天下,所以在他眼裡,縱然李煜文名遍播天下,也只不過是個酸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