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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玉霞心知那一陣琴音,必然不是為自己所發,所以自己才能鎮定心神。看這情形,譚氏兄妹,也不致遇害,而且,他們兩人的父親,竟會令自己的爹爹和師傅,那樣一籌莫展,當然也不是等閒的人物,自己還是暫且先脫身開去的好。
主意打定,立即伸手提起了呂麟,向後悄悄地退開了十餘丈,才一個轉身,逕向虎邱山上奔去,來到了虎邱塔下,仍然可以聽得琴聲悠悠不絕。韓玉霞隨即展開輕功,在塔上縱躍如飛,不一會,便已到了最高的一層,那一層,本來是火鳳仙姑的隱居之所,韓玉霞乃是來熟了的,一推開窗子,便已閃身進去,將呂麟順手放下,轉身向外看去。
那虎邱塔在山頂之上,塔又極高,韓玉霞在塔上看去,附近十里,全收在眼底:只見剛才自己離開的那地方,譚氏兄妹,仍然在不斷地打著轉。
韓玉霞心中,越來越覺得奇怪,暫峙也不理會呂麟,只是望著他們兩人,過了約有一個多時辰,只見那輛車子中,伸出一條手臂來,『霍』地一聲,揮動了長鞭,那輛馬車,重又響起了轔轔車聲,向前急馳而去,而琴音也漸潮低了下來,終於戛然而止,天地之間,重又恢復了一片靜寂。
琴音一停,譚氏兄妹,也已停止了腳步。
這時候,韓玉霞居高臨下,和他們兩人,距離隔得極遠,不要說絕對無法,聽得他們的講話聲,在她眼中看來,兩人總共也只不過寸許高下而已!
只見兩人像是呆了半晌,然後又向前馳了出去,一閃便自不見。
韓玉霞望著那年輕人的背影,想著他剛才所說的話,芳心之中,不禁悵然若失!又在窗前呆了半晌,才轉過身來。
此際,天色已然將明,月華已然隱沒,她回過身來,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韓玉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自懷中摸出了火摺子來,一幌便燃著,這大半年來,她每晚都來這塔頂,對於其中的陳設,實是再清楚也沒有。
塔頂可以作為居室的,只不過是丈許見方的一間小室,而陳設也不過只是一桌一椅一榻而已。韓玉霞幌著了火摺子,便向燭上的油燈湊去。
可是,火摺於尚未及湊到油燈,她便突然地呆住了!一剎那間,只見她鳳眼圓睜,身子微微發抖,張大了口,想叫,但是又叫不出來,臉上充滿了驚駭悲憤之色,只是僭立不動。
好一會,她才猛地一振,一手摔開了火 子,那火摺子恰好落在油燈之下,火 一竄,已然將燈蕊點著,而韓玉霞已然向前疾撲而出,叫道:「爹!爹!」
原來,韓玉霞只當師傅火鳳仙姑,尚在城中,而這塔的頂上數層,向無人上,樓梯早已敗壞,非要以輕功自外攀緣而上不可,當然不會有任何第二個人,在塔頂之上。
所以,她一到了塔頂,也不急於點燈,只是望著下面,譚氏兄妹的動靜。
但是,當她一幌著火 子的時候,火光照耀,她卻突然看到,牆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極是高大,絕不是呂麟,因為呂麟一則身材矮小,二則一送上來,便被她放在地上,而那人影,卻是站立著的。
韓玉霞一怔之餘,立即轉身來,她便僵立住不動彈了。
只見一個人,直挺挺地靠在牆上。
那人頭髮散亂,胸口上有老大一個傷口,鮮血尚未全凝,兩隻手全都撐在牆上,眼睛圓睜,望著前方,韓玉霞一個轉身,剛好和他睜得老大,但是卻已全無光彩的眼珠相觸。
韓玉霞一眼便已認出,那人止是自已的父親,金鞭韓遜。
韓玉霞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裡遇到父親,而且父親已然死去。
她一驚之下,脫手丟擲了火 ,便向韓遜的 體,撲了過去。
她緊緊地抱住了父親的 體,好一會,好一會,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弟弟死了,爹也死了,媽早已死了,從此,她只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
韓玉霞這一場痛哭,比她下午,在後園的竹林中那一場痛哭,更是傷心欲絕!不一會,油燈的光,漸漸黯淡了下來。
並不是油已點盡,而是天色已然亮了,塔頂之中的,起先是一片灰白色,沒有多久,有一絲金黃色的陽光,已然射了進來。
韓玉霞抽噎著,抬起頭來。她秀髮散亂,淚痕滿面,下唇之上,出現了深深的齒痕,隱隱還有點血跡,可見她心中如何地傷心。
她以手支地,緩緩地站了起來,將散在額前的亂髮,向後掠了一掠。
她又陡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