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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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後來加以殺害。
項羽分封諸王建立列國,其基本原則是論軍功行賞,自己軍功最高,分得天下的最大部分,其餘分得好土好地的新封諸王,都是跟隨項羽在反秦戰爭中立有突出軍功的將領們。項羽分封諸王建立列國的理念,和周初的大分封彷彿有相通之處。他所追求的以霸主名義號令天下的政治秩序,似乎又接近於春秋五霸的霸業政治。不過,仔細考察項羽分封諸王建立列國,在中國歷史上是從來未曾有過的新制度和新秩序。受封的諸國,其國內行政,皆是郡縣制,領土大體為一郡或者數郡。各國自己制定曆法制度,任命官員,擁有軍隊,治土治民,是完全獨立的王國。各王由西楚霸王封授,對西楚有朝覲聽命、領軍隨同出征作戰等義務。項羽所開創的這種封王建國制度,在多國共主的天下形式上是承繼了西周春秋戰國,在郡縣鄉里的基層社會組織上已經脫不開秦制。這種融匯古今、對應現狀的結果,成為秦王朝走向漢王朝、郡縣制走向郡國制、中央極權走向地方分權、絕對皇權走向相對皇權之間的過渡。歷史行進到這裡,啟動了某種先行實驗,在不穩定的狀態中,展現出由統一帝國到聯合帝國的嬗變趨勢。
公元前206年的中國大地,依然是風雲不定的變局。
代結語:行走在歷史當中(1)
人生如行旅。行旅的人生,進出於歷史當中。
我是愛旅遊的人,手持地圖,揹負行囊,行走在大漠荒野中尋找故跡遺蹤,是我少年時代以來的夢想。入史學之門以來,國內走得多了,東渡以後,國外也多走了。
也不知從何時起,我被視為華僑了。這種僑居外國的中國公民的法律定義,這種帶有飄泊意味的世界公民的文化含義,似乎給我帶來了一種遊魂的宿命。我始終在永無止息地遊走。
我去東南亞,追尋過華僑南下的路,捕捉到多種文化混成的異國情調。馬來半島南端的華人之國新加坡,井井有條宛若跨國公司,卻讓我感到文化的飄搖。我橫貫北美大陸,從溫哥華島一直到聖勞倫斯河畔,自然的遼闊和歷史的短淺,讓我有人跡冷清之感。我到希臘,追蹤歐洲文明的源頭;我到羅馬,景仰世界帝國的壯麗。瑞士獨特幽靜,我去伯爾尼訪問愛因斯坦的舊居;德國整潔美麗,我到海德堡尋覓歌德的行跡。歐羅巴久遠的歷史,深厚的文化,讓我感到人類文明的親近。
我到南半球,在布利斯班從容漫遊,到悉尼訪親問友。當我在黃金海岸仰望藍天,當我騎馬穿行東澳的草原森林時,我有飄然若仙之感,這裡是天涯海角,抑或是人間樂園?當我透過飯店的玻璃窗凝望雨中的街景時,我想起毛姆筆下的異國風情,眼前浮現出高更隱逸後的奇異色彩。那時候,點點滴滴美麗的偶遇遐想,最是哀婉甜酸;絲絲縷縷爬上心田的情緒,竟然是我那遙遠的故鄉,日漸遠去的童年回憶,青春歲月,連帶著故國山河的舊創和頑強的生命。人生若旅,我彷彿行走到半生的盡頭?
澳洲歸來後,家父敦促我去巴黎倫敦,說那才是近現代歐洲文明的中心;友人勸誘我去紐約芝加哥,說那才是當今文明的尖頂。然而,此時此地的我,心已另有所繫。多年來的東西南北,歲月長久的飄來游去,我心中總是無根,我感到失去自我的仿徨。當種種新奇浮華消退以後,一種質樸的返祖歸根的情緒由我心底浸潤開來。“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行役,奚惆悵而獨悲。”幼小熟讀成誦的“歸去來辭”響起,陶公高遠明澈,冥冥中引領我脫出迷津。
“悟以往之不可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於是我有所領悟。我欲迴歸中土,我欲呼喚祖靈,我欲溝通古今,我要以有限的生命,作文化和人生的歸結。情思湧動之下,我萌發一種終生之志:將已經活在我心中的一段歷史,即秦漢帝國的歷史,作復活型的敘述。
我研治秦漢史將近三十年。三十年的生命投入,已經使我與秦漢先民心心相繫,方方面面,最為周詳熟悉。我與秦漢先民對話多年,秦漢的歷史早已經活在我的心中。二千年前的往事情景,宛若就在我的眼前;萬萬千千的生命,正在開創著千變萬化的經歷,如同我所生活著的今天。那是一個活的人間世界,不管是兒女情長還是鐵馬金戈,皆是聲音可聞,容貌可見,人情相通。那是一個通的人文世界,情感理性,思想行動,衣食住行,一切渾然一體,沒有政治、經濟、文化的領域劃分,也沒有諸如文史哲類的門戶區別。
然而,當我試圖將構想形諸於筆端時,卻屢屢碰壁。我所熟悉、我能夠運用的歷史學的諸種文體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