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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道,看著她的目光裡有濃重的悲哀和狼狽。
明瑜驚魂未定,下意識地點了下頭,問道:“你……剛才怎麼了?”
他定定望著她,忽然笑了起來,只那笑卻極艱澀難看。
“阮姑娘,你既看到了,我便索性告訴你。七年之前,有一次我與醉橋縱馬城外,我從馬上跌下,頭痛欲裂,醉橋扶我躺在了路邊,片刻後才緩了過去,就像方才你看到的那樣,只那時沒現在這樣厲害。當時我對他說,是偶然犯了急症,過去便好,叫他不要讓別人曉得。”
裴泰之面上仍帶著絲笑,只極其僵硬。
“其實我當時並未跟他說實情。那次頭痛之症,並非偶然。我之前就曾犯過,只不過一兩年才偶爾發作一次,那次又犯,恰被他看到而已。”
明瑜怔怔望著他。
“我這頭痛之疾,發作前毫無徵兆,只發作時,卻如有一把利刃在我腦中剜肉……”
“太醫,太醫難道也沒辦法?”
明瑜終於回過了神,脫口問道。
“大約是無藥石可愈了。宮中最好的梅太醫也無計。我從前本還希望,這病日後自己會消了去。只是這幾年,發作得卻愈發頻繁起來。尤其這一年中,竟已兩次了。方才竟又發了一次,還被你撞到。阮姑娘,你能想象有一日朝堂眾目睽睽之下,我突然這般頭痛倒地的情景嗎?裴泰之,這個平日裡旁人眼中霸橫甚至不可一世的人,卻這般像死狗般地倒在地上,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他的頭……”
他的聲音突然空洞冷漠了起來,彷彿他描述的是別人,而不是他自己。
一瞬間,明瑜忽然像是有些明白了過來,前世的裴泰之,後來為什麼一直離京在外,甚至就連她這個妻子,數年間見過他的次數也寥寥可數。以他的性子,只怕寧願死在外,哪怕屍骨被野狼啃噬,也不想被人看到他變成那樣子吧?
明瑜長長撥出口氣,對上了他的目光。他一側臉龐上還殘留著一滴方才迸出的汗,臉色仍有些蒼白。
“為何會這樣?”
她小心地開口問道。
裴泰之暗中捏了下拳頭,終慢慢鬆開。
“誰知道呢。連太醫都說許是胎氣所帶。或許我命該如此吧。”
明瑜聽出了他話中的那絲冰冷意味,躊躇了片刻,終於道:“天下之大,或許終有一日,能尋到醫你這頑疾的良醫。”
裴泰之看她一眼,忽然呵呵笑了起來,道:“借你吉言,若真有這一日,就是我的造化了。只是我方才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要聽你說好話。”他一頓,臉色又轉凝重起來,“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我或許不能再久留京中了,皇上卻被個道人所惑,服丹練功,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且被挑唆著與太子更是離心。我若這般離去,委實放心不下。你既有非常之能,若助我一臂之力,叫皇上不再寵信那道人,改回用太醫的方子調養身體,鞏固太子之位,他日我才能放心離去……更何況,你這其實也是在為醉橋。他如今為了你,已與三殿下勢如水火。你幫了我和太子,就是在幫醉橋!”
或許是剛從一陣瀕死般的痛苦中掙扎回來,他此刻的聲音比起平日少了些冷硬,聽起來有些低沉。
明瑜想起了前世裡榮蔭堂被抄的結局,微微咬了下牙,終於抬眼,朝他點了下頭。
她不止在幫他們,也是在幫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裴泰之彷彿鬆了口氣,朝她微微笑了起來,一貫冷硬的面龐線條一下柔和了不少。
明瑜怔怔望了片刻,忽然問道:“裴大人,你聽說過梅朝雲這個名字嗎?”
裴泰之一愣,仿似在回憶,終於搖頭道:“不曉得。阮姑娘為何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不曉得便算了。”明瑜微微一笑,道,“我出來有些時候,這就該回去了。往後有事,你尋柳向陽便是。”看他一眼,略微一禮,轉身慢慢而去。
梅朝雲,前世裡的那個妾,就是梅太醫的女兒。
明瑜抬頭看了下天空中的雲,腳步微微加快,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的心結,到今天終於徹底解了。她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希望能見到謝醉橋。這一世,她會珍惜眼前人,好好做他的妻。
“阮姑娘,我的事,不要叫人知道,包括醉橋!”
裴泰之忽然道。
明瑜停住了腳步,回頭朝他點頭,微微笑了下。
裴泰之怔怔望著那纖娜背影從自己視線裡消失。
或許她真的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