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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事事地按了幾下鋼琴,繼續彈奏方才的旋律。但琴聲已經乾澀無味,一聽就知道出於天分平庸的常人之手。我抽回手放進兜裡,深深厭惡自己的手,進而厭惡彈琴這件事。這在以前從未有過。
呆呆地抽了顆煙,我才想起地上掉的紙片。撿起一看,是一張前蘇聯“綠牌”伏特加的收款單,而開出單據的酒吧名字叫做“過河入林”,我從未聽說過北京有這種酒吧。
猛然想起,以前曾在一本小資產階級旅遊雜誌上看到過這個酒吧名字,它坐落在美麗的古城雲南麗江。動物般的女孩第一次來我這時,也說過她去了一趟雲南。
一縷羽毛狀的東西從收據單的折縫裡飄落出來。我凌空將它抓住,在眼前展開手端詳。該物看似羽毛,但又像是獸毛,似乎介於兩者之間;呈銀白色,而且是絕無雜質的白,有如有生命一般在手心微微抖動閃閃發光,令人眩目。
拉赫瑪尼諾夫一貫身穿做工精湛的亞麻布襯衫和粗呢外套,再說這天氣在雲南也無需穿羽絨服之類的。而且這是什麼動物身上的毛呢?我從未見過。似乎是沒有發育成熟的羽毛,又像獸類變成鳥類的中間產物。
這時門外響起腳步,動物般的女孩穿著拖鞋回來了。我把收據單和奇特的羽毛收進兜裡。她一進來便察覺出不對勁,神色警覺,鼻翼微微抽動。
“你那位——什麼諾夫大叔——來過這裡?”
“對。”
她什麼也沒說,默默抱住我。溼漉漉的頭髮貼在我臉上,脖頸深處散發出春天的動物芬芳,猶如剛在冰雪初融的河裡遊過泳。我懷著初吻一般的心情吻著她,激動而欣慰。
嘴唇分開以後,她把頭埋在我頸彎裡,密語一般說道:
“你身上有點不對勁。”
以前我總感覺,雖然她和拉赫瑪尼諾夫都來路不明行蹤詭異,並且都具有無比敏銳的感覺和超凡能力,但兩者之間存在著本質的區別:拉赫瑪尼諾夫屬於另一個世界,遙遠得不可企及,她則來自我生活的世界,使人感到親切。可是這時我第一次發現,他們擁有著同一屬性的內在特質,那是一種我剛剛瞭解的力量,完美無缺的琴技和鬼魅一般的催眠術都是這種力量賦予的。
那種力量也即魔手。
第二天,我一個人到師範大學圖書館查閱動物學資料。看了摞起來高達一米的彩色照片之後,我得出結論:無論是鳥類、肉食動物和食草動物,加上鴨嘴獸、袋鼠、樹袋熊這些進化不完全的活化石,沒有一種動物長有昨天見到的那種銀色羽毛。
16銀色羽毛(3)
大概這種羽毛不屬於現存的、已被發現的動物。而由於人類力量的惡性使用,未被發現的動物很可能在不知不覺間滅絕,即使存在也相當於從未出現過。可能有無數種動物曾經或正在奮力地覓食、遷徙、繁殖,和人類一樣對生活抱以無比的熱情,但它們的生命對我們來說只是虛無。想到這一點,我心中的悲傷油然而生。
我猜測,也許在已經滅絕的動物那裡可以找到類似的器官,便進而翻閱了一些史前動物的資料。當然不可能有照片,但根據化石的痕跡,古生物學家可以畫出大致形態。兩億年前,地球曾屬於奇形怪狀的三葉蟲;鸚鵡螺出現於寒武紀大爆發之後;第一隻爬上陸地的總鰭魚無異於所有青蛙的神話;六千萬年前,巨大的暴龍預示著爬行動物的統治已經窮途末路;因為冰河時期的重複出現,劍齒虎曾存在過四次。終於,我將猜測的目標鎖定在八千萬年以前,那時某些小型爬行動物初次變成鳥類。1992年,我國在遼西發現了著名的“中華龍鳥”化石,它和始祖鳥相似,都屬於爬行動物和鳥類的中間形態。中華龍鳥倒有長出那種羽毛的可能,也許它們正在進化的路上躊躇:到底是變成鳥類還是變成獸類呢?猶豫不覺之間,身上某些部分的羽毛便也長成了鳥類和獸類的雜交產品。
中華龍鳥的羽毛顏色無從推斷,古生物學家將其想像成了絢麗的五顏六色,脖頸上一片銀白也不是沒可能。
但到圖書館門前抽菸時我打消了上述想法。拉赫瑪尼諾夫在一天之內遠赴雲南獵捕中華龍鳥,而該生物已經滅絕三千萬年,這個命題無論如何不能成立。
從圖書館回去的路上,我買了一份報紙,頭版頭條報道的是一群悲憤的中產階級要跟索尼、松下、三星等公司拼了。他們新買回家的電視、空調和音響只用了一天就出現故障,跨國公司拒不認賬,電器商場也在推諉責任,法院已經介入調查。
儘管如此,老流氓的破爛事業依然欣欣向榮,泡過藥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