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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很冷,景姨娘身上穿著一件厚繭府綢碎花襖,下巴尖削,在火光中一張臉看起來有些發青。
她保養得不錯,面板白皙,身材窈窕,若從背後看,還真有些像孫佳。只可惜歲月不饒人,她的眼角已起了一絲魚尾紋,薄薄的嘴唇看起來很是尖刻。
景姨娘雖然是二房小妾,在府中地位很低,也只比普通奴僕高上一籌。在孫家人的心目中,有的時候甚至還比不上她兒子孫桂。
但是,景姨娘因為是小戶人家出身,天性裡有一種小市民的狡黠,一進府之後對孫府當家人劉夫人百般討好,很得劉夫人歡心。狐假虎威,對府中下人們也是非常刻薄。
景姨娘沒多少愛好,就愛錢愛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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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她每月的月份也不過一兩多銀子,也就一等丫頭的標準。因此,對權力這種東西,她有讓人無法理解的狂熱,一遇到事,真真要把下人們折騰到夠戧不可。
聽孫淡問,景姨娘揮手讓兩個家丁閃到一邊,面上掛著一絲虛偽的笑容:“恩,我知道你要去參加院試。劉夫人有令,命所有學童都到她那裡去集合,再派人把你們送去貢院。你們這些娃娃又貪睡,我得一個挨一個把你們叫起來。”她看了看天色,道:“這天黑得,你們又都是一群孩子,路上若有個閃失,可不好。”
按說,她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實際上,每次考試,家裡都會派人護送的。如孫嶽、孫浩和孫桂等直系子弟都要坐馬車坐轎子,一來節約時間,二來也免得他們受了涼,至於孫淡他們,則腿兒著去。
可是,孫淡總覺得不對勁。以景姨娘的性子,她才不回好心來叫孫淡起床呢!再說,孫淡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下人,景姨娘平日裡也高傲得緊張,怎麼可能屈尊過來。
“多謝姨娘,我先收拾些東西。”孫淡慢吞吞地將文房四寶收進提藍裡,也不看景姨娘。
“喂,你快點。一個小小的花工,擺什麼派頭,讓姨娘等?”一個家丁瞪著兇橫的眼睛大聲呵斥,說著話就要伸手過來拉孫淡。
“你想幹什麼?我雖然是花工,可我也是讀書人。”孫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卻有一股怒火騰騰燃起。
那家丁見孫淡神色平靜,倒被孫淡唬了一下,一想到自己現在是對一個讀書人無禮,心中一驚,訥訥地將手收了回來。孫淡在後世本就是機關公務員,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前幾日即便遇到諸如楊慎、德王、王元正那樣的大人物也不怯場,身上自然而然地帶著一股氣勢
“讀書人?”景姨娘譏誚地一笑,說:“阿貴,別動手。孫淡,我們已經在這裡等半天了,收拾好就跟我走吧,劉夫人和學童們都還在等著你呢!”
孫淡雖然不知道景姨娘想幹什麼,可如今時間緊迫,他也沒工夫在這裡磨蹭,便點點頭:“走吧。”提著提籃走了出去。
在路上走了半天,孫淡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首先,那兩個家丁有意無意地將自己夾在中間,其次,景姨娘帶著他在院子裡彎彎繞繞地穿著,逐漸走到荒僻之處。
孫淡心中更覺不妙:“姨娘,劉夫人的院子可不在這個方向,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哦,劉夫人喲!”景姨娘也不回頭:“學童們都在聽雨樓集合,不是劉夫人那裡。快走,快走。”
劉夫人這一說話,孫淡身邊的兩個家丁同時朝孫淡身上一靠,將他擠在中間。
四人走得更快。
“不對,不對,聽雨樓那邊可沒院門。而且,聽府中的喧譁,好象是另外一個方向。”孫淡暗道:“景姨娘想幹什麼?”
很快,四人走到聽雨樓邊上。
眼前一團漆黑,四下寂靜無聲,只一條不寬的水渠,裡面種著荷花。
景姨娘“咯咯”一笑:“就這裡啦,阿貴阿平,督促孫淡幹活吧。”
“幹活,你想做什麼?”孫淡厲聲喝到。
“不幹什麼。”那個叫阿貴的家丁將一把鋤頭扔到孫淡身前,指了指聽雨樓邊上的水渠:“你是院子裡的花工,劉夫人說了,已經開春,這條水溝淤泥實在太多,水流不暢,讓你把河道疏浚一下。”
“你叫我現在疏浚河道?”孫淡靜靜地看著景姨娘,一字一句地問。
“當然。”景姨娘一臉得意地點了點頭,笑嘻嘻地說:“你是我孫府的花工,我孫家每月可是給了你工錢的。出來扛活,主人家讓你看什麼你就得幹什麼,讓你什麼時候幹,你就得什麼時候幹,這才是做用人的本分。怎麼,你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