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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傷心」處,還舉起袖子,在眼角拭了幾下。

莊濮已經有些動搖,卻不動聲色道:「慶離殿下是大王親子,同國大王子,就。算和蕭家少主私下見面,也許雙方只是和解,待我問清楚了再說。而且……」

「莊將軍現在還對他們抱著希望?」慶彰憤然,「也好,今晚鐵證就會活生生出現在將軍眼底,我倒要看看將軍見到後,還能為那傷透人心的逆子慶離說什麼好話?」

「鐵證?」

「我已得到訊息,他們為了害我,今夜會派遣輕功高強的心腹手下,潛入我的王府,埋下一樣東西,明日,等他們帶著慶離一起到我的府邸,從我的地方挖出這一樣東西后,就可以用謀反的罪名來處死我,除去慶離登基的最後一道障礙。」

莊濮皺眉問,「埋下什麼東西?」

「人頭,」慶彰的聲音,彷彿從喉嚨裡一個一個擠出來,用令人感到極端壓抑的聲調道:「大王被殺後,他們砍下的……大王的人頭!」

「什麼?」莊濮裹著厚重盔甲的身軀猛烈一晃,終於臉色大變,驚叫出來。

洛芋芋默默跟隨著蕭縱的背影,來到同澤城中東邊的一處小河邊上。

這條小河由阿曼江一條不知名的小小支流引入,被城中居民用作飲水洗衣取水,為了方便大家木桶取水,不寬的小河兩岸鋪有又大又粗糙的青石臺階。

時值深夜,平日喧鬧的小河邊一個取水人也不見。

蕭縱和洛芋芋這對關係複雜的男女,獨佔了這片悄然水色。

一路上,兩人都不曾交談。

太多的往事壓在心頭,洛芋芋正竭力想讓自己從驟見蕭縱的震撼中擺脫出來。那種生命中極致的追求,熱切的希望擁有的瘋狂,和不著一物的空虛感,糾纏在心頭,像毒藥一樣生出腐蝕般的劇痛。

多少年過去了,雲兒都已經長成俊美青年。

她卻仍像過去那個一見到蕭縱,就會魂魄不全的小女孩。

看著蕭縱停駐在前,俯視靜靜流水的背影,洛芋芋終於忍不住跨前一步,和蕭縱並肩而站,學蕭縱那樣,低頭凝視腳下反射微弱星光的黯淡水面,道:「少主剛才不是問我,深夜發出追殺令,要殺人的人是誰嗎?」

「那是剛才。」蕭縱的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任何情緒,淡淡地道:「現在,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洛芋芋沉默,然後又問:「連我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同澤,少主也不過問一下嗎?」

「沒必要過問。」蕭縱冷冷道:「我已經不是什麼少主,你應該稱我為老主人。」洛芋芋雙肩顫了一下,苦澀道:「我從小跟在你身邊,伺候你、愛慕你,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那個蕭家少主。到如今,你卻要我叫你做老主人,稱呼搖曳的那個兒子做少主嗎?」

她開始說時,話音極低,可提到搖曳的名字時,語調忽然激動起來,抬起頭,盯著身旁的蕭縱,冷冽笑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在此時放出追殺令,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出現在同澤,我偏要告訴你。蕭縱,你猜對了,我出現在同澤,為搖曳的兒子目前也在同澤,早在知道他會來的那一天,我就動身往這裡來了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

「因為你要殺我的兒子。」蕭縱一針見血,不再凝望腳下流水,轉過頭來,盯著洛芋芋。

他目光冷硬無情,像最銳利的劍刀,足以割破皮肉。

洛芋芋心中百感交集,各種複雜的滋味混合在一起,卻唯獨沒感到懼怕,豁出去般當著他的面,仰頭針鋒相對道:「對!我要殺了他!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的骨頭到成灰!」

彷彿此刻就算蕭縱對她一劍穿心,也無所謂了。

她昂起頭,毫無懼色地看著蕭縱,胸膛劇烈起伏。

幾縷鬆散的髮絲,在夜風中被輕輕拂動。

蕭縱森冷地審視著她的臉龐,片刻之後,天公雕琢出的俊逸輪廓,令人吃驚地逸出一絲笑意。

「知道那天晚上,我為什麼饒你不死嗎?」蕭縱的笑容,不過驚鴻一現,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潺潺水面,彷彿這條小河裡藏了讓他最感興趣的東西,視線深深射入看不見的河底深處,彷彿思緒已被拉到遙遠的過去,回憶著沉聲道:「因為當我醒來時第一眼,看見了你望著我的眼神,那個眼神很像搖曳。又高傲、又倔強,好像裡面燒著一把連自己都不肯放過的烈火。」

他說得那個晚上,正是多年前,搖曳抱著剛剛初生的孩子來見蕭縱,卻被蕭縱狠心趕走的那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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