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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這固定了的枷鎖藩籬,如少爺般遊戲於人面背後,未嘗不是一樁美事。只是這些自我安慰,除非深信易容能改命,才能真正寄居於這張麵皮。信自己可以逃開,在相信的剎那便成功解脫,反之,則墮入無邊苦海。
長生幾乎忘了曾以為臉面是他與家人的唯一維繫,在紫顏身邊浸潤日久,他不再質疑紫顏技藝的奇妙功效。總會被少爺幾句的輕輕言語,帶到一個神秘的幻境之外,然後,紫顏指了其中的雲煙變幻,說,進不進去在你自己。
那些是抽離於他既定命運的種種未知,也是能讓他超越眼前寸光之地的飛天妙景。少爺從前提過,這趟旅程只為添補易容用品,長生卻隱隱察覺之後更深的用意。一念及此,他沒有回答紫顏的話,反而說道:“我想通了,千姿不放少爺走,一定想再用著少爺。他既要用著少爺,就不會加害我們,我不該如此焦慮。”
紫顏掩嘴對側側笑道:“你聽聽,他說起這些大人的話就一臉老成,不易容也成。”側側搖頭道:“別顧著笑他,你也一樣,活像望子成龍的小老頭,真是!換張年輕的臉罷,我瞧不慣你這樣子!”
久未出聲的螢火聽了那句“望子成龍”忍俊不禁,突然在車廂內撲哧一笑。紫顏拈著頜下假想中的長鬚,點頭道:“老夫若得妻如此,得子如此,倒也不枉一生。”此言一出,全車轟然大笑。長生和螢火皆聽得呆了,愣過後狂笑不止,均覺能這般隨意開玩笑的少爺,添了些人間煙火氣。
側側被他一句話勾起無限心事,嬌憨地笑道:“呀,你換臉後連秉性也改了,不如,多扮回我最愛看的那張吧。”
紫顏立即斂了笑容,對長生說道:“這一路你有空就做張面具,讓我瞧瞧你到底學了多少。”
長生緊張地看向側側,一臉求饒哀怨的神情,側側見紫顏不回答,眼珠一轉對長生道:“莫怕,有我在,有張臉我記得最牢,回頭教你怎麼做。”說完,故意瞄了一眼紫顏,可惜看不穿他麵皮下的臉,究竟紅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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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獸(2)
有多少歲月老去,而記憶中那張臉的鮮明,永遠恍如初見。長生喏喏應了,想到要做面具,自己太過外行,擦擦額上的汗,虛心問紫顏道:“做人皮面具,用什麼材質最好?難不成真用人皮?”想起從前紫顏墊在人臉中的若鰩族之肉,不禁一顫。他人的血肉真能化入自身軀殼,同呼吸同哭笑?會不會有不和諧的撕拉疼痛,或是前生殘留的夢魘?人的肉身究竟有沒有記憶?長生凝視紫顏的眼,心中一切的不解,或許少爺可以給一個答案。但此刻的他不想問,真真假假,也許在他親手做出一張面具後,會有自己的解答。“人皮並非製作面具的妙品,且撕脫下的人皮枯朽得快,保養是個難題。”紫顏笑道,“其實人的臉皮,墊高一分並不會使旁人察覺有異,因此面具縱以膏粉粘制,亦可勉強過關。只是尋常膏粉沾水即化,一張面具若經不得水,就失卻易容之意。”側側奇道:“我爹制的面具,摸上去滑膩膩的酷似人皮,難道竟不是?”紫顏搖頭:“那是劍州特產的雲光膠,也就是雲光樹脂凝結而成,色澤質地與人皮肖似,被師父拿來加上崑崙黃、夕冷、伏龍肝、龍葵、牽牛子、鍾乳粉等五十多種細末一起調製,不傷肌膚,不懼水侵。”長生一聽便苦了臉,叫他記熟那許多藥名兒,才製得一張臉,現下是太難了。紫顏知他心意,笑道:“另外有個取巧的法子。有種靈獸腹上皮毛近似人皮,且天生香氣馥郁,剝了皮也經得住久放,拿來做面具為上上之選。可惜千金難買。”長生正遐想中,忽聽車外曳過一人懶散的聲音,說道:“它的皮不僅可易容,背上的毛更是制裘衣的最佳材料,望之如祥雲嘉瑞,是難得一見的絕品。當今天下,以它製成的祥雲寶衣只有那麼一件而已。”公子千姿的聲音令人激零零打了個冷戰,眾人立即聽出這是他今次想求之物,進而身如刀割,彷彿要被剝皮的是自己,心頭俱是一驚一痛。就在此時,紫顏的馬車忽地停下,長生忙扶穩了,揭開簾往外瞧去。明明是初夏,迎面的高山叢莽卻滲出幽森陰然的氣息,侵面是一股鑽心徹骨的寒。長生“阿嚏”一聲,急急縮了脖子,往後一躲。螢火接手舉著簾子,葳蕤蔥蘢的林木彷彿滴著水,時不時飄拂過一縷妖氣十足的山嵐,像有成了精的鬼怪駐守,氣勢令人膽戰。千姿棄車就馬,高高地騎在馬上,凝視山林的一雙鳳眼浮起淡淡喜悅,像是見了叢叢嫩香金蕊,拉韁繩的手微微一抖。這一幕逃不過紫顏的電目,他輕嘆著對千姿道:“獍狖生性狡猾,晝伏夜出,連有狐族的獵人也莫奈它何。公子莫非想在此間長住,守株待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