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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到底為什麼嘛?”青黛也湊了過來。
原來秦林搗藥治病之後張建蘭的神色頗為難看,首徒的積威之下眾學徒逐漸散去,只有李青黛和陸遠志留下來照顧牛氏。
從最開始,小姑娘心頭就一直裝著個悶葫蘆:秦師弟這樣的“膽小鬼”,究竟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了牛大力這麼個金剛也似的大漢?
牛大力事母至孝,既然母親病情看上去有所好轉,多賴秦林替她搗藥治病,此時的態度便與前不同,朝他們三位團團作揖,道聲告罪,說明了事情原委。
原來牛家本是蘄河邊的貧寒漁家,牛大力因這副虎背熊腰的身板,在州府服徭役時被前任知州賞識,抬舉他做個民壯小班頭,從此每日在州衙吃飯可以替家裡省下不少嚼裹,按月還有幾兩工食銀到手,日子倒也過得不錯。
換了新任知州,牛大力就不那麼受待見了,他生性耿直不願欺壓良善榨取錢財,同僚也漸漸疏遠。
秦林出城那天他在南門當班,為了要不要檢查這位“王孫公子”的問題他和蘄州衛中左所的金毛七金鎮撫發生了衝突,被人抓住把柄告到州衙刑名師爺案上,說他莽撞蠻橫,怕要得罪了天潢貴胄以致給本州招來禍患,就此除名開革了事。
牛大力的父親已經亡故,母親聽到此事傷心不已,不知從哪兒得到訊息說本州的刑名老夫子是浙江紹興人,平日裡最愛的一口黃酒,一塊黴豆腐和一尾鮮魚,然而黃酒和黴豆腐常有,蘄州名貴的鱖魚卻不常吃到。
牛氏為了兒子的前程,瞞著牛大力悄悄駕著丈夫留下來的小漁船到蘄河邊上捕魚,指望弄到幾條肥美的鱖魚,說不定刑名師爺一開心,就不計較兒子犯的錯,重新讓他回衙門去呢?
孰料正當暑熱初起之際,蘄河被日頭一曬暑氣蒸騰,河邊樹木蔥蘢又瘴氣瀰漫,牛氏不像死去的丈夫那樣經驗豐富,還沒捕到鱖魚,反倒中了瘴氣發起瘧疾來,若不是同村人救回岸上,只怕已做了蘄河底的水鬼。
此事歸根結底還從秦林出城而起,牛大力被開革除名,母親又為此身染重病,他一見秦林自然怒發如狂。
現在牛氏有救,牛大力就冷靜了許多,說完前因後果便紅著臉道:“其實本來就不該怨秦兄弟,俺在州衙擋了人財路,早就有人看不慣了,就算沒有這件事他們也會找藉口把我趕走的,剛才、剛才是老孃的病讓俺急了眼,倒是錯怪了秦兄弟。”
秦林點點頭,這件事其實和他的關係不算大,自己嘆息道:“常聽人說官貪如虎,吏滑如油,牛兄在州衙辦事,太老實了的確不受人待見。”
“是啊,我家開的肉鋪子,每月交什麼常例啊就不說了,錢糧師爺的三節兩敬,捕廳老爺一年四個生日的孝敬,拿出去的錢可不少呢!”小胖墩陸遠志心有慼慼焉,捏著拳頭說:“所以我爹讓我進神醫館學醫,將來做了御醫,看誰還敢欺負咱!”
青黛聽了萬分好奇,忍不住問:“三節兩敬我懂,端午、中秋和過年,外加夏天冰敬冬天炭敬,可捕廳老爺是一個人,豈能每年做四個生日?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陸遠志扳著手指頭數:“小師妹你聽我說,捕廳老爺自己是一個生日,他家裡老太爺、老太太是兩個,太太是一個,這不就四個了?每年只做四個生日還算格外克己的,另外還有姑娘出閣、少爺娶親,就拿咱們馮捕廳來說,連著三年倒有五個女兒出閣,四個少爺娶親,咱也不知他在老家有多少兒女!”
牛大力聽了只是嘿嘿的笑,這都是官場上的老套路了,馮捕廳在蘄州借婚嫁喜事收錢,誰知道他山西老家的兒女是不是真的出嫁了?甚至有官吏的爹孃都死了十來年,在任上照樣替老太爺、老太太做壽,藉此搜刮禮金呢。
青黛則搖著臻首不斷嘆息:“知州大老爺怎的不整頓吏治?想他老人家也是兩榜進士出身……”
牛大力和陸遠志對視一眼,同時搖頭苦笑不迭,心說你父親李建中雖只是個舉人,卻比大部分進士都清廉,你還以為官場上人人都如你父親那般?
秦林則始終埋著頭思忖:看來在這個時代,如果沒有官場上的庇護,就算有後世的先進技術,也很難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
正在躊躇,忽然偏房內照顧牛氏的一位學徒走了過來,神色間頗有幾分疑慮,期期艾艾的道:“病人發起高燒來了,嗯~好像,好像那青蒿沒什麼效果啊?”
荊湖卷 第十章 臭蒿
偏房內的木床上,牛氏剛來醫館時蓋的兩床棉被早已取了下來,換成了薄薄的單層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