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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眼神多了幾分憂慮。
不過李建方的好心情也就到此為止,剛剛踏進醫館,他就從值夜學徒口中得知首徒張建蘭錯把香蒿拿來治瘧疾的事情。
張建蘭是李建方最看重的得意弟子,偏生出了這碼事,他只覺得後背一片冰涼:溫瘧俗稱打擺子,病人忽而寒顫不休忽而高燒不退,病勢極其險惡,如果不及時治療非常容易死亡,張建蘭既拿錯了藥物,醫館中其餘弟子、學徒們醫術還不如大師兄,那病人豈不凶多吉少?
李建方心急如焚的問道:“病人怎麼樣了,是生是死?趕緊帶我去看!”
見兒子首先問病人生死,李時珍緊繃著的臉稍微和緩了些,繼而微微搖頭:古之名醫頗重心境定力,需有泰山崩而色不變的境界才可為扁鵲、華佗,老三建方還差得遠吶……
龐憲則鎮定得多,拉了拉師弟的袖子,不慌不忙的道:“既然知道錯用香蒿,必定已知道該用臭蒿了,下午診斷時我看過病人的情況,只要今天卯時之前用藥就不會有問題,現在病人應無大礙了。”
李建方這才心下了心神,不過更加疑惑了,青蒿分香臭兩種,臭蒿方能治療溫瘧,作為首徒的張建蘭既然拿錯,又是誰指出錯誤,挽救了病人呢?莫不是父親的某位知交好友、醫學大家碰巧來訪,發現的問題?
值夜學徒一邊掀開廂房的門簾子,一邊正心誠意的讚道:“太師父,兩位師父,昨夜可真是險得很,要不是秦師弟道破,小師妹又說清原委,到現在咱們還矇在鼓裡,非得等諸位師尊回來才能弄明白哩。”
什麼,秦師弟,難道就是剛剛拜入師門的秦林?
李建方和龐憲對視一眼,盡皆不信,就連李時珍也拈著鬍鬚說:“不會弄錯了?”
那學徒在三位師尊面前分毫也不敢隱瞞,將昨夜情形原原本本說出,一時間三人如墜夢中。
半晌,李時珍才喜笑顏開:“看來,老夫這位世侄孫和我李家緣分匪淺吶,否則他完全不懂醫術,怎能誤打誤撞救下一條人命?”
聽到父親口中說出“緣分匪淺”四字,李建方似乎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神色間頗不以為然。
三人到病房檢視牛氏的病情,青蒿本是治療瘧疾的特效藥,牛氏這時候的情況好得多了,和初來醫館時簡直是兩個人,精神也恢復了,還要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謝神醫老爺的救命之恩,牛大力也在旁邊千恩萬謝。
見牛氏病情大為好轉,李時珍安慰她幾句,又命學徒從藥庫取補藥送給她服用,然後率兒子和徒弟離開了病房。
他們現在最想弄明白的是,幾乎對醫學一竅不通的秦林,為什麼能分辨青蒿中香蒿與臭蒿在治療溫瘧上的區別?要知道這是多少成名已久的醫生都沒弄清的呀!《本草綱目》上雖有記述,可它還沒出版呢。
秦林很快就被帶到了醫館中堂,正中坐著李時珍,兩邊李建方、龐憲,三人神情嚴肅,叫秦林看了暗自好笑:三堂會審麼?
秦林已經拜師,李時珍就不叫他世侄孫了,而是稱表字:“木槿啊,你是初學歧黃之術,一部和劑局方可曾熟讀了?”
和劑局方就是南宋時候官修的《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將成藥方劑分為諸風、傷寒、一切氣、痰飲、諸虛、痼冷、積熱、瀉痢、眼目疾、咽喉口齒、雜病、瘡腫、傷折、婦人諸疾及小兒諸疾共十四門,可以像查字典那樣按病情查藥方,最為方便淺顯,算是學醫的入門書籍了。
李氏醫館授徒,除了望聞問切等基本功,以及陰陽五行、君臣佐使這些基礎原理之外,第一部就學和劑局方,然後才是傷寒雜病論,然後黃帝內經,繼而肘後方,最後才是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和《瀕湖脈學》。
可那最淺顯的和劑局方,也有七百八十八道方劑,秦林連零頭都還沒記住呢!
他朝三位主審官拱拱手:“弟子莫說熟讀和劑局方,就是望聞問切的基本手法,陰陽五臟的道理,都還是一竅不通。”
李建方本來還在暗自後怕,若不是秦林及時發現問題,李氏醫館搞不好還落下個庸醫殺人的罪過呢,心下本有幾分感激之意,可剛才李時珍說秦林與李家有緣,又讓他生出了幾分忌諱,此時看秦林一臉輕鬆的說自己學醫不精,渾不在意的樣子,登時不爽起來:
“秦林,你拜入門下也有半個月了,怎麼連望聞問切、君臣佐使這些基本道理都不懂?學堂上就算先生沒講,也該下來請教諸位師兄,來問我,呃,問龐先生也行嘛!”
李建方本來想說讓秦林來問他,可轉念一想要是秦林真的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