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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煤氣灶,收割後那些黃燦燦乾焦焦的好稻草好麥草就在大田裡放火燒,或乾脆就推進河裡。河床本來就越來越淺了,弄得行船都困難,有的河漚得黑咕隆咚的,篙子插下去臭水直冒,拔都拔不上來。現在人又不如從前自覺了,垃圾往河裡瞎倒,雜七雜八的東西往河裡亂撂,你說河哪有不髒的。
開日雜店的慶平接著說,以前窮的時候又沒得什麼垃圾,所有的垃圾都是肥料,都能送到大田裡去的。哪像現在,什麼樣的東西都有,倒在哪裡一百年都爛不掉。“自從用了化肥,這世界上就髒了不少——以前在路上有一顆雞屎狗屎人都像個寶拾起來哩!”他想了發笑,背誦道,“糞肥是個寶,莊稼少不了。鮮灰熟糞爛河泥,漚到田裡值大錢。”
存扣聽了也發笑,感到一種久違的親切:這些鄉間民諺他小時候上學都背過的,那時學生課後背個糞筐滿世界拾糞,為誰先看到一堆大狗屎爭得打起架來的都有。
開縫紉店的阿虎說,現在到了夏天,下河洗澡的孩子都不大看見了。河泥太深,水太髒,玻璃瓦瓷的又多——“以前罱泥的人罱到一丁點戳人的東西都要揀出來的。現在摸魚的一碰(方言:常常,冷不丁)就把手劃開來戳開來了,摸歪兒的人不敢下水用腳踩用手摸,都是用耙子扒。”
殺豬的寶宏說,我們顧莊水大還好些,他東臺縣的姐姐家那莊上根本就找不到一條能下水洗澡的河了,弄得水鄉的伢子都不會游泳了。大人帶著他們上東臺縣城花錢到游泳池裡去學,真是日了鬼了。
月紅嫂插上一句,說最讓人憋氣的是出門就見水,水卻不能吃,不能用。八百年也想不到水鄉人卻要用自來水,“以前的水多好吃呀。下河一拎就有,要多少有多少,不花一分錢!”
自從向陽河上游建了個農藥廠,顧莊這邊的水就沒法吃了,有藥水味。有年發大水,排汙塘的廢水漫出來,一條河裡的魚死得白花花的。人站在河岸上,被藥水味都嗆得頭昏。村民造起反來,鄉里只好給裝了自來水。
存根說,其實我也代賣農藥,本不該說農藥不好,但實事求是地講呢,自從有了農藥,還有化肥,農業產量是成倍地翻,但給人帶來不好的東西也多,最典型的是種出來的東西不好吃了。以前新米兒煮起粥來那米油多厚,粥膜子拿筷子一挑多高,鼻涕似的。現在哪有什麼米油粥膜子,煮出來清湯寡水的,像煮的燙飯;新小麥一出來家家都炒焦屑吃,那個麥香喲……現在有些才打出來的糧食還不敢吃,要把它陳陳。藥水打得太重,農藥殘留大,人吃了得癌症。田裡的農藥化肥滲進淌進河裡去,魚呀蝦的也都沒得以前好吃了,不鮮。
福生說,現在田裡的蛇和青蛙也少了,以前泥鰍一摳一水桶,現在你去摳摳看,全被化肥醃死了,被農藥藥死了;連天上飛的麻雀都少了。
又談起了社會風氣。說現在人賺錢沒心沒肺,只要能發財,殺頭的錢都敢掙。開浴室就等於開妓院,假裝醫生賣假藥的,用假錢套真錢的,裝和尚尼姑化緣的,給人下蒙汗藥的,還有偷跟搶的,現在哪樣沒有?當官的貪的多哩,不貪又受排擠做不長,受害的就是老百姓……現在人膽子大,臉皮還厚,以前莊上有哪個人犯了法多稀罕,坐牢出來後夾著尾巴做人,現在犯法坐牢的不新鮮了,出來還耀武揚威的——“老子是從山上下來的!”坐牢倒像有了本錢、成了英雄——有的人釋放回來,家人在幾里路外就放起了炮仗,還敬菩薩,擺酒請客,像迎接新科狀元似的……
阿虎轉了一句文:“說這就叫世風日下,美醜不分!”
存根說這種世相也不是一天就形成的,不知不覺中人也就慢慢適應了,見怪不怪了。有時候自己也就加入了這中間,回過頭想想,都不曉得是啥時候被這風氣同化了。
福生卻嘆了口氣,雖說現在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收入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可人卻覺得累,還不如以前窮的時候。那時候雖然苦,缺吃少穿的,卻容易得到真快樂,吃一頓肉就開心得不得了,來個電影船像過節一樣……“說實在的,不是我人賤,有時候我還真懷念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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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城》第一章6(2)
月紅笑道:“你還真是賤,果真回到那個時候,你一天也挨不下來。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偷了家裡一個雞蛋到商店裡賣了六分錢,五分錢買塊燒餅,一分錢買糖,被你爸爸打得屙了一褲子的事?”
福生連連告饒:“好嫂子,別提這事,現在大家正在吃酒哩!”
大夥兒全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