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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扣起大早回到了顧莊家裡。走時沒有去和愛香告別。媽媽還沒有回來。俊傑倒是從李家莊回來了,歪纏著存扣要他講故事,要他傳授武功。那隻大鵝對俊傑又敬又怕,怕的原因是他老想往它身上騎,可是鵝畢竟不是鴕鳥,沒那麼大的身量。每當俊傑雙手扶住它修長的脖子作勢要跨上身時,鵝馬上就識破他的企圖,沒命地大聲叫喚:“嘎哦——!嘎哦——!”伸著頭拼命往外掙,碩大的翅膀撲扇著,扇起一地黃塵來,拎著兩隻紅腳掌頻率驚人地往外面逃,方屁股扭得像風風火火的婦人,然後站在巷子里昂著頭朝俊傑叫,好像在抱怨:小主人,我也不情願掃你的興,可是實在吃不消你。俊傑就對它寬容地揮揮手:“去吧!太白,去吧!”
“太白”是俊傑給大白鵝取的名字。先前本來叫“小白”的,但他發現有的人家的白貓和白狗也叫這個名字時就決定改名,況且這名字似乎也不夠窮盡他這隻鵝格外的潔白無瑕——簡直是冰清玉潔。有人贊她“真是太白了,太愛乾淨了,又漂亮又威風”,這小子靈機一動就改成了“太白”。一個“太”字,極盡鵝之風流。存扣心想,這名字其實挺有文化的,唐代大詩人李白的字就叫“太白”嘛。當然俊傑是未必知道的,這小子上二年級,學習一向潦草,是個聰明不用功的傢伙,整天戀著玩。哥哥嫂嫂溺愛他,常無奈地對他說:“你呀,抵你叔叔一半就好了!”
存扣回到家裡又有些心煩意亂。他到顧莊中學玩練了雙槓,發覺氣力大不如從前了。籃球場上也沒有人來打球了。也打不成,除了草,到處有黑豆似的羊屎和綠色的鵝便,密密麻麻的,簡直下不了腳。下午,存扣陪嫂嫂月紅下田打了一回藥。穿著哥哥的舊外衣,斜挎著噴霧器往田裡走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年輕的農民。他純熟地在水田裡打著藥,月紅非常驚訝,“咋會打的?打這麼好?”存扣回答道:“在外婆那邊學的。”這一答步子倒走不勻了,漂亮的噴霧扇面走了形。
晚上,存扣在蚊帳裡高低睡不著,想著愛香。他想,從昨天晚上半夜起,十九歲的他真正成了大人,成了男人了。不再是伢子了。是愛香幫他成了男人,要不起碼還要等好幾年吧……
夜間他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條大船帶在湖邊上,大半個船身插在蘆竹叢裡,四周都是綠油油的碩大的蘆葉,嫩白的蘆竹花輕輕搖曳著,船頭上有兩個交纏在一起的雪白胴體,是他和愛香。正要緊時,密密的蘆葦突然朝兩邊豁開,鑽出來兩隻小划子,兩個同樣赤身裸體的女娃子挺立船頭:一個朝他嘿嘿冷笑,一個則無限怨艾地瞅著他,一串串淚珠從大眼睛裡無聲地滑下……他和愛香都驚住了。愛香把臉埋在他的心口上,緊緊地摟住他。這時又聽到身後有人在叫喊,回頭看時,一葉扁舟箭一般飛來,船上一個裸著黝黑結實的上身的後生手舉一柄魚叉奮力擲過來,呼嘯著從存扣耳邊掠過,沒入蘆叢間去了……存扣驚叫一聲,醒了過來,渾身都濡溼了。
那個冷笑的人是秀平。
看著他淌著眼淚的是阿香。
至於那接著趕過來的後生是誰?他好像完全陌生。他想了好長時間,硬是想不出。
兩天後,莊河南響起了經久熱烈的鞭炮聲,那個在唐劉中學上高中的矮個女生接到了廈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上大學順帶賀二十歲,親戚好友紛紛挑著盒擔來祝賀,人人都說莊上出了女狀元。
兩天後,莊河西的“老瘌疤”進仁家裡響起了第一波咒罵聲。自估五百多分的保連龜縮在灶膛後,沮喪地忍受著父親的訓斥。
兩天後,存扣躲在房間裡不敢出門。他怕聽著外面“哐哐”的足音和嘔嘈的議論。他吃飯時都不敢看家人的臉。他臊。
……
《石橋》第一章1
兩艘客輪幾乎同時靠上了興化小南門輪船碼頭。擠出狹窄的檢票口,桂香和存扣一前一後地走在古城老舊的巷道中。桂香打前挑著擔子:前頭是裝著書籍的木箱,後頭是裝著被褥和衣服鞋子的蛇皮袋、枕頭和棉席。擔子雖不算重,但路不寬,車來人往的,難免擠擠磕磕,走出一段路她就渾身出汗,頭髮粘上了額頭。存扣跟在媽媽挑擔後面:右肩上也扛著一個蛇皮袋,左手提著“太白”。“太白”的兩隻紅腳掌被草繩綁著——它一大早告別了尚在睡夢中的小主人,跟著桂香和存扣坐上了輪船,走了八十里水路,來到興化古城。這是她今生最遠的一趟旅行——並不是所有的鵝都有著這樣的殊遇。“太白”昂著頭四處打量,眼睛裡充滿了迷惑,也許還有好奇。這麼多的房子,人,聲音。太熱鬧。和顧莊的小河、田野、巷弄的安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