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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就感覺出來了,才兩天不見就覺得分了幾個月似的,心裡慌,寂寞,空虛,焦急,恨不得拔腳往蘇州跑。想不到思念人也會這麼難過!星期六回家,一個人在路上走,可憐巴巴的,路越走越長。往常和秀平一塊走,說說笑笑的,十里路不費事就走完了。
就這樣苦捱了五六天,存扣在焦慮和思念中度日如年,最後竟有點心懷惴惴了:秀平不會得啥大病吧?一天自習課時,他無意間抬頭,看見徐老師正瞅著他,眼神中明顯的憂慮,意味深長的樣子,心裡就不由“咯噔”跳了一下,格外煩躁起來。他把手伸進濃密的頭髮中亂抓亂撓,課本上竟掉下許多斷頭髮和頭皮屑來。
終於,那天早上,早讀課時,徐老師從外面慢慢走進來,站在講臺後面半晌沒言語。教室裡的讀書聲由密到疏,漸漸稀落,最後全停了下來。徐老師臉上有些木呆木呆的,眉頭間藏著不安和憂戚,他低沉著聲音對大家說:“告訴大家一個不好的訊息,我們秀平同學得了白血病……我昨天晚上接到她姐夫從蘇州打來的電話。”
大夥兒驚呆了。一時間教室裡鴉雀無聲,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大家的心都揪緊了,誰都知道得這種病的後果。幾個女生終於忍不住抽泣起來。徐老師說:“大家也別太著急,秀平同學的病好在發現得早,會治好的……我本不想告訴大家,但遲早都會知道,想想還是告訴你們的好……”
不知為什麼,今天早上存扣起床後心煩意亂,眼皮跳得厲害。當他看到徐老師從外面沉著個臉進來,一顆心就沒來由地狂跳起來。當老師說出那句話時,他覺得頭皮都起來了,人要往起蹦,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以後老師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見,只是張著嘴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兒,像尊泥菩薩。直到徐老師走過來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茫然地撥過頭看老師的臉。老師的嘴在翕動著,不知在說些什麼。他懵懵懂懂地站起來,腳一蹭一蹭地往外走。徐老師在後面叫他,他渾然聽不見,到外面走了幾步,竟驀然像瘋了似的朝操場外面奔去。
存扣是往操場圍牆外的大汪塘那邊奔的,這地方全是雜樹,塘中的蘆柴長得丈把高,很隱蔽,也很安靜,是存扣經常來讀書的地方。秀平也陪他來過幾次,有兩塊包著報紙的紅磚還好好地放在牆根下,那是他們用來坐的。存扣走到那兒,腿一軟就坐在地上,兩條腿攤著,眼淚“嘩嘩”地流。
同學們找到存扣時都嚇了一跳:他的頭蓬糟糟的,滿臉淚痕,頭仰擱在圍牆上,兩眼空洞地盯著天空,一動不動,像痴了似的。
星期六那天傍晚,月紅正在院子裡剝豆,看見存扣夢遊似的從門外進來了,忙站起來去接他手裡的鹹菜瓶兒。還有小半瓶沒吃掉,瓶口沒擰緊,鹹菜湯潑潑灑灑的,弄得褲腳上都是。存扣望望月紅,叫了一聲“嫂”,就低頭在她肩上“嗚嗚”哭開了。月紅忙扶著他的臂,連連說:“別哭,存扣!別哭,弟!”又大聲朝西屋喊:“存根!存根!”存根從西屋出來,存扣又叫著“哥”朝存根哭,越哭越大聲。存根把他扶進屋,他一擰身鑽進房裡,趴在床上被窩上哭。
月紅和存根跟進來站著,等存扣抽抽噎噎小了聲時勸他:“我們都知道了。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過年時在這裡跳雀兒似的,咋就得了這種病呢。你別急,她人小抗得住,發現得還算早,會看好的。就是費錢,聽說在化療,一個療程就幾百上千。她媽把替她攢的嫁妝錢都帶走了。虧得有個姐姐,她姐夫把廠子裡的錢都拿出來用了,說錢再不夠就各莊化緣,非得把秀平治好。”存扣哽咽著問:“我家化多少啊?”月紅沒吱聲。存根狠著聲音說:“兄弟你放心,萬一真化緣了,哥哥起碼出一千,權當哥嫂先為你們訂親用的。”月紅說:“那是,她家裡人來了我們肯定是要把錢的。雖說這孩子還沒和咱家存扣有啥正式儀式,可我心裡早把她當自家人了。”說著也傷心起來,用手擤鼻子。存根說:“就是媽在家裡也不會反對的,說不定還……”
1111大勇果然從蘇州回來化緣了,鬍子拉碴的,人瘦脫了一殼。莊上人見了沒有不感嘆的:一個做姐夫的能這樣真是少見啊。秀平的哥哥秀珠也一瘸一跛地跟在後面。他進揚州城修鞋了,身上也沾了些洋氣,穿著一套皺巴巴的西裝,一看就知道是地攤貨。化到哪家門口都沒得空手,無論如何,都要湊個五塊十塊的給他們,頂多的人家有給六十的。大勇叫舅大哥一筆筆記上,日後有錢了一一還上。鄉下人淳樸,不許他們記,說只恨自己拿不出多來,“如果秀平能治好了,就阿彌陀佛了”。那天,大勇又到吳中來找徐老師和戴校長。老師們看一個大男人在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