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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珍貴,把它在頭腦中按著順序歸攏。他回憶得異常專注,以致常常走入幻覺之中,看得到秀平的各種影像,似乎伸手可以觸及:走路,說話,生氣,笑和撒嬌……到了夜間,他甚至經常聽到秀平的聲息,一聲呢喃,一聲嘆息,抑或,驀的一聲巧笑。像是躲在哪旮旯裡,正忽閃著眼睛,幽怨地瞅他;或頑皮地看他,淺淺的梨窩,潔白的糯米牙,揪著大辮子,笑靨如花……存扣在黑暗裡睜大眼睛,四處張望,耳朵支稜著聽。但一切歸於沉寂。只聽見外面夜風路過時樹葉擠搡的碎屑的聲音,夏蟲有一搭沒一搭的啾鳴。但存扣確信秀平肯定在附近,在米缸那邊,在屋頂上,甚至就蜷在他的床裡頭……存扣急死了!有一次屋頂真的“嘩啦”響了一下,他立刻就拗起身,衝房梁急切地喚出聲來:“秀平,你下來呀!你下來呀……”可秀平不下來。秀平不睬他。他傷心極了:我做錯了什麼,你不要我……“嗚嗚”地哭到半夜。
存扣想七想八的都想昏了頭,居然蹦出這樣一個念頭:如果他不與秀平好,說不定她還不會得白血病呢——這保不定啊。這個念頭讓他出了一身冷汗,身子都抖起來了。他真的就陷入了沉重的痛悔之中。心想,如果不是和秀平相愛,她過她的暑假,而他呢,必然還像以前一樣,做做作業,和同學下河摸河蚌,釣魚和捕蝦,去顧中操場練球,一起去外莊看電影……末了,還要到外婆、舅舅家的村子蹲上幾天。那多好呢。開學後各人做各人的同學,要好的話等到畢業後也不遲啊,為什麼要搶在前頭好呢?這怪念頭整整折磨了他一天一夜才勉強消彌了。
存扣又痛徹地想:如果秀平不得病,那這個暑假肯定是我倆最快樂的假期啊。兩個人的關係莊上人都知道了,媽媽準備在暑假請上幾桌酒為他倆把婚正式訂下來,以後來往就逸當了,也熱鬧些。那該是什麼景象呢?請酒,放鞭炮,一起上東臺替秀平買衣裳,媽媽打耳環打鐲子給秀平,被秀平媽帶家裡去過,晚上還可以睡在秀平家——當然是和秀平大哥睡了,大哥不在家自己獨睡也成啊。秀平晚上會陪他聊到好長時間呢,還會偷偷……早上沒起來,岳母就把帶溏生的荷包蛋端到床頭……你家裡蹲蹲,我家裡蹲蹲,一起做作業,一起餵豬食,趕鵝,牽羊出去吃草。我下河用提罾撈魚蝦,也要秀平拎個魚簍在岸上跟著。怕太陽把皮曬黑了?沒事沒事,弄個洋傘打著。不行?怕人家說你打傘“裝洋”?沒事沒事,可以戴草帽呀,還可以買一頂城裡人愛戴的那種太陽帽,雪白的,長舌子,戴到你頭上肯定好看極了。你要家去?要躺在堂屋裡吹電風扇?不準!不準懶!你不在岸上走,魚蝦不肯進網哩,我要拿你作餌哩!嘻嘻,你罵我嘴貧?是真的哩,誰叫你漂亮哩……存扣想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嘎”地笑出聲來了。等還過神來,心裡是一片空洞和淒涼。
現在,存扣多年養成的學習和生活習慣全都亂了套。白天,他也把暑假作業拿出來做做,看點書,可是沒有任何計劃和章法,有疑惑的題目不願去深想,沒有了以前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衝動,瞎做,純粹是在糊弄。天一黑就上鋪,躺在涼蓆上七想八想。他不出去乘涼,自家院子裡也不。往往到了深夜都無法成眠,抱個“紅燈”牌收音機東調西調地聽,直到聽累了,迷糊了,才沉沉睡去。早上睡到太陽老高才懶洋洋起床,有時候連刷牙洗臉都免了。他沒有出去散散心的念想,整天價呆在房間裡,不修邊幅,頭髮亂蓬蓬的,臉上悶出病態的白,兩撇鬍子生出來,也不刮,任它長著。
存根和月紅看存扣這樣子心裡很不好過,曉得兩個孩子相愛得太深,也不好多勸些什麼;又怕他給悶出病來,就悄悄帶信給外婆,要她帶存扣到王家莊過上一些日子,說不定會好些。外婆來了,舅舅也來了,勸了半天才把他勸走。到了外婆莊上他還是鬱鬱寡歡,並不和那裡的孩子一塊玩,總是一個人鑽進村前大魚塘的蘆柴窩裡釣龍蝦。愛香已經好幾年碰不到了,十四歲時就輟學和爸爸出去走江湖了。但有一天吃中飯時,舅母帶來一個叫小蓉的女孩兒來玩,誇這妮子是多麼乖巧懂事。那女孩兒也紅個臉偷偷拿眼睃他。存扣很生氣,在飯桌上竭力忍著,吃過飯等那女孩一走,他就要收拾東西回去,什麼人也勸不住,弄得舅母尷尷尬尬的。
《吳窯》第七章2
桂香從外面回來了。關亡船還在鹽城,她是坐輪船趕回來的。
她是專門趕回來給存扣訂親的。春上說好了的。暑假間寬裕,辦起事來逸逸噹噹。
她風塵僕僕,滿臉喜氣。她挎著新買的黑色人造革旅行包,包的右下角印著一溜兒上海的高樓大廈,參參差差地站著。為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