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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年節剛過,終南山翠微宮已經白雪皚皚。
含風殿中,燒得通紅的火盆子,偶爾會發出清脆的嘎達聲,那是碳枝被燒斷的聲音。
床榻之上,偶爾會傳來一位老者的咳嗽之聲,他已經睡著了,卻睡得很輕,連屋外的腳步聲都能夠將他驚醒。
賀知春見他咳嗽完了,對著魏王輕輕的頷首,然後掩上了門。
才一出大殿,風雪便直直的拍打在她的臉上,讓她清醒了幾分。
“殿下,聖人可算歇了麼?”鮑公公迎了上來,他彎著腰兒,不敢抬頭直視賀知春。
三四年前,太子大婚之時哭得像是淚包一樣的模樣,似乎都已經有些模糊了,現在的賀知春,已經從一個聰慧的小娘子,變成了一個氣勢駭人的君王。
而且與聖人和前太子不同的是,聖人的氣息是溫和的,前太子不管怎麼想,那都至少裝出了一副恭謹的模樣,只有眼前的這位,猶如出竅之劍,銳利無比。
你若是小瞧了她,定是要被連皮帶肉割下來一塊的。
“已經歇了,讓那些剷雪的人都停下來吧,吵吵得很,別驚了我阿爹。”
房公沒了之後,當年冬日裡,又走了好幾位老臣,聖人痛哭了好幾場,身子便開始不大好,開始虔誠的信了道,終於在去歲夏日的時候,搬來了終南山避暑,國事由太子代理,這一住,便再也沒有回過長安城。
如今正是正月裡,不朝。
賀知春同幾位兄弟姐妹們一塊兒來了終南山,陪聖人過年節。
鮑公公應了聲,正準備去傳話兒,就聽到賀知春說道:“您年紀大了,雪天地滑,讓徒弟們去吧。阿爹若是喚人,還是您伺候得慣一些。”
鮑公公眼眶一熱,“諾。老奴就守著聖人,哪兒也不去。”
賀知春也是心酸,她阿爹可不就是二十三年五月裡去世的麼,如今已經是一月了。
縱然她收集了許多的名貴藥材,讓太醫十二個時辰一刻不停歇的待在聖人身邊,他還是病倒了。
之前叱吒風雲的帝王,如今也不過是病榻上的老人罷了。
賀知春嘆了口氣,徑直的穿著雪履去了太子宮,行到門口,就遇見了穿著蓑衣一身雪的崔九。
他的鼻頭凍的通紅,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阿俏回來了,聖人可有起色?”
賀知春搖了搖頭,“咳嗽得厲害,剛剛睡下。你怎麼來了,阿韻不是今日要歸家麼?”
崔九將食盒開啟了,取出了一些吃食,遞給了賀知春,“都在長安城,平日裡也常能見著,欽載那小子,太粘人了,總是糊某一臉的鼻涕,細伢子就是這麼討人嫌。”
李欽載乃是李思文同崔韻的長子,如今不足兩歲,話都說不清呢,就愛香噴噴的東西了,因此他最愛的人是崔九,遠勝於他那一對活得比長安城的青石板路還粗糙的父母。
提起欽載,賀知春心中有些惆悵,她同崔九成親了這麼久,一直都沒有孩子。
第一年的時候,她還不著急,但是漸漸的,崔九已過弱冠,連比他們後成親的阿韻都生了欽載了,她便開始有些難受起來。高糯給她的藥,她服用了,也並未見好。
她想著,怕是當真沈恬那一次,傷了她,讓她難以受孕。
但這事兒,太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不能剖開肚子瞧上一瞧,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賀家也暗地裡給她尋了郎中來瞧,都沒有查出問題來,只推說孩子的緣分未到。
崔九見賀知春有些低落,忙轉移話題道:“宋州有異動了。聖人不好,吳王怕是會第一個發難。”
賀知春鬆了一口氣,鄙視的說道:“我這位兄長,簡直就是就跟那老王八似的,只敢時不時的伸出腦袋來東戳戳,西戳戳的,真刀真槍的幹了,反倒龜縮在殼中,一個字,就是慫!”
不怕你不打,就怕你聽話啊,你都聽話了,我拿啥來殺雞儆猴呢?
他敢說,若是晉王或者魏王當了皇帝,吳王未必會反。
但若是賀知春當了皇帝,難免有那拎不清的,想著一個小娘子都能夠當皇帝,換他他也能啊!
自打她心軟留了楊遠在長安城,那些說他是前朝後裔的人,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楊遠簡直是謝天謝地了,三句話不離太子。
可是賀知春還是很嫌棄這個跟班,你這麼老實,同我壓根兒不是一路人好嗎……
這幾年,烏蛇留下的勢力,像是冬眠了一般,毫無動靜,讓賀知春簡直產生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