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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認為容姬極大可能不是他的生母,也很可能跟皇帝沒有關係,可是在皇帝親口說出真相之前,仍然存在著可能,所以一味地安慰他,跟他強調沒有這個可能,是不明智的。
他的認知仍然在高高在上的貴族的思維裡轉不過來,如果不端正他,那麼一旦那萬分之一的可能變成現實,他會更絕望。
話說回來,如果她不是活了兩輩子,也做不到接受這樣的身世啊。
他們都是貴胄,家族沒落或許還不要緊,出身觀念是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裡潛移默化形成的。
貴族的風骨和節氣,是不容許他們做出這樣不擇手段以求苟活的行為的。
燕棠咬了咬唇,低頭撥弄著碗裡的飯。
戚繚繚想了下,又問他:“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也淪落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你是希望我活著,還是希望我去死?”
燕棠手停住,抬起頭來。“我不會讓你有這樣的時刻。”
戚繚繚道:“只是假設。而且一輩子那麼長,這種事情誰也不能保證。”
他抿緊雙唇,回答不下去。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這種拷問對他來說太戳心了。
如果她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他當然希望她活著!
可是如果她遇見的是容姬這樣的情況……
他那麼愛她,那麼希望她眼裡只有他,連她當年給黃雋送過吃的他都耿耿於懷至今,蕭珩對她毫不掩飾的情愫,令他也毫不掩飾對他的排斥,如果她需要像容姬那樣才能保命,他能接受嗎?
就算她能活著回到他身邊,他能夠像從前那樣愛她嗎?
如果能,那麼他對“生母”的硌應又算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能,那麼他當初對她發過那些山盟海誓,說她無論怎麼樣他也會跟她一起,又算怎麼回事?
他忽然覺得葉太妃當初說的話有道理了,如果根本不曾共同經歷過什麼,只憑著一時的歡喜,就信誓旦旦地說出不管怎麼樣都會在一起,實在沒有什麼可信度。
“我不知道。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
他垂下頭來,聲音有些沙啞。
他沒有辦法騙她說他完全不在乎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因為在兒女情上,她是他的全部。
可是他也沒有辦法說不讓她這麼做,因為他是那麼渴望能跟她一起走到天荒地老。
戚繚繚輕嘆著給他夾菜:“你不用糾結,我就是順口問問。——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去走走。”
她的本意並不是要考驗他,只是希望他能跨過去自己心裡這個坎:究竟名節對於他來說,是不是真的要高過於身邊親人的生命。
人活著,總得明白自己最終圖的什麼,畢竟世上沒有那麼多兩全齊美的好事。
更多的情況下,是命運逼著你做出選擇,你的選擇才能決定你之後的人生是幸運還是不幸,是無悔或者遺憾。
……
燕棠的注意力成功被戚繚繚的話題轉移開了。
現在他開始認真思索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
飯後又去買了些子湛讓幫帶的東西,回到屯營裡,幾個當值的將領就在校場口等著他了。
“元帥回來得正好,北真那邊有動作了,之前在依拉塔的時候不是有幾個小邦還在觀望著不肯投誠嗎?日前北真可汗派人去聯絡了這些人,看模樣怕是還想跟咱們分庭抗禮來著。”
藍鍾離率先走到他們跟前來。
燕棠順手將馬鞭給了戚繚繚,問道:“咱們能立刻調動的有多少人馬?”
“包括依拉塔,庫哈,阿拉坦在內,能立刻調集二十萬!”
“那行!”燕棠眯眼看看校場裡排兵的將士,“即刻讓兵部的人帶著輿圖到議事廳來,今晚上拿出方略,明後日便出兵。”
又道:“誰管著賀楚的囚室?”
眾人說了個名字。
他點點頭,跟戚繚繚道:“你先回去,我先走走。”
……
戚繚繚猜想他是去問賀楚之前她說的事情,便點頭先去找戚子湛送買回的調料。
子湛正在燉雞湯,濃膩的香氣穿過廚院撲鼻而來。
她聞著有些作嘔,捏著鼻子道:“怎麼天天燉雞湯?就不能換點別的,都想吐了都!”
子湛摸著後腦勺:“哪裡有天天燉?這不回來才燉第二次嘛!”
……清水營是有規範的牢獄的。
囚室就在營房西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