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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中的星月美得震人心魄。

駱從野看呆了。

白鶴庭笑夠了,輕輕咳了一聲。他斂起一點神色,語氣像責問似的:“藏書室裡的那臺桃花心木五斗櫃,小時候偷看書的時候,就沒有偷偷翻過?”

將駱從野領回府的第三年,白鶴庭因傷回了一趟都城。

在他即將離開之時,管家蘇幸川向他呈上了幾張棕色紙。

十六歲的白鶴庭身姿如松,氣質如玉,已看不出一絲在街頭浸染出的匪氣。他立於桌邊,將手裡的東西隨意翻看了幾眼。紙面上的字跡相當幼稚,絕大部分語句他都有些朦朧印象。像是摘抄。

“這是什麼?”白鶴庭問。

蘇幸川遞上準備好的說辭:“您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在藏書室裡擅自使用您的筆墨,被負責打掃的僕人抓到了。”

白鶴庭疑惑道:“他識字?”

蘇幸川頷首道:“看樣子,懂一點。”

白鶴庭重新翻了翻那幾頁紙。

這可不止是“懂一點”。

那孩子在烏爾丹的住處普通至極,家破人亡時又僅有六歲,卻能識得這麼多字。

真是個幸福的小孩。

他翻動紙張的動作忽然一頓,從中抽了一頁出來。

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白鶴庭”三個大字。

他垂著眼,一言不發地盯著那張紙看,蘇幸川此時只後悔沒提前將這些寫有白鶴庭姓名的紙張悄悄銷燬。

駱從野雖然年紀不大,話也不多,但為人乖巧,做事又麻利,深得蘇幸川喜愛。他本意只想試探下白鶴庭對那孩子會書寫一事的態度,卻不慎忽略了一點。

縱使白鶴庭從不曾對下人苛責禮儀,但直呼將軍姓名還是過於冒犯了。

他擔心白鶴庭一怒之下給出重罰,又解釋道:“他對您極為崇拜,才會冒犯地寫下您的名字。對他說過不許再犯,也罰過了。”

少年冷肅的目光自孩童的幼稚筆跡滑向年近四十歲的beta臉上。

“怎麼罰的?”白鶴庭問。

“罰他……”蘇幸川罕見地卡了殼。

他當時只給了些不痛不癢的處罰,可又不敢在白鶴庭面前信口胡言,只好壓下聲音如實回答:“當週餐食只能領粗麵包,還扣去了兩個月的薪水。”

“這算什麼懲罰。”白鶴庭收回視線,繼續翻看手中紙張。

蘇幸川心裡一涼。他正絞盡腦汁琢磨如何求情,白鶴庭又道:“給他找個學校。”

蘇幸川聞言一怔。

雖然達到了最初的目的,但,這也不算懲罰吧。

他試探著問:“送去修道院嗎?”

白鶴庭對教會近些年的腐敗略有耳聞,他思索片刻,對蘇幸川吩咐道:“送去城市學校,他們教的東西實用些。”

“明白。”蘇幸川見他確實沒有要嚴懲駱從野的意思,終於放下心來,“我這就去安排。”

“還有。”白鶴庭又喊住了他,“我不在的時候,把藏書室對大家開放。書放在那,就是等人讀的。”

府裡識字的家僕屈指可數,蘇幸川沒想到他會如此提議,便提醒道:“陛下賜您的寶物若有遺失,不好交代。”

白鶴庭這才想起,白逸賞給他的那些珍珠彩寶,他都叫人丟進了藏書室的一臺五斗櫃裡。

那些東西后來被蘇幸川收到了其他地方,但看駱從野茫然又驚詫的模樣,恐怕還真沒碰過那藏滿珠寶的櫃子。

偷偷溜進藏書室,竟只是讀書寫字去了。

白鶴庭輕嗤一聲:“字還是那樣醜嗎?”

駱從野半天才從這兩個出乎意料的問題中回過神來。

小時候他曾在藏書室中描摹過許多遍白鶴庭的名字,還因此領了罰,但他從未想過白鶴庭竟知曉此事。

心事被拆穿的窘迫像翻江倒海的浪,可那浪頭卻顛起了一點暗藏的喜悅。

也許,將軍對他,並不是完全地不聞不問。

他耳根熱得厲害,面上仍強裝鎮靜,低聲答道:“不醜了。”

白鶴庭似乎也無意探究真相,只是倦怠地合上了眼。

駱從野沒有破壞這片刻的安寧,他將嘴邊那句“真的不醜”生生嚥進肚子裡,直至晚霞的餘暉漸漸散盡,才斟酌著開了口。

“新來的醫生……”他小心謹慎地問,“給您開過什麼藥嗎?”

“為什麼問這個。”白鶴庭緩緩撩起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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