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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慈眉善目的和尚彈指殺了所有的村人,拈手微笑帶走了“安”與“若”,只留下一個木訥的人,一個尋死卻不得不面對永生的人。
小漁村的景象緩緩散去,天地間再度回到兩人對峙的茫茫白色。
“江長安,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選擇信那和尚,我寧願當日死在那眾人眼前,死在那貧瘠的小漁村旁,死在她身邊,與她埋骨一處。”
他語氣並不憤怒,也無恨意,只是木訥,木訥得可怕。
江長安走到跟前,學著他的姿勢並排抱腿坐在地上,像是兩個忘年老友的最後談話,望著遠方。
“我想要活著,我要她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報仇的機會,只有活下去她才有醒來的機會,我要活著!”
他悽然冷笑:“活?十萬年夠嗎?十萬年……整整十萬年……我的天空裡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並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憑藉著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可是他們毀了她……佛還要我顧眾生,我就要他們死,全都要死。”
江長安沒有說話。
“多想再見她一面啊。”黑衣頹然道:“可這世上從來沒有起死回生之法……”
這句話像是一把狠厲的尖刀徹徹底底劃開了心裡最後慰藉,剖露出的則剩下赤裸裸殘忍血腥的真相。
江長安的呼吸定格,滿臉的不敢置信,緊接著驚恐,繼而憤怒,卻未反駁,直至拳頭攥得顫抖發白,眼珠迸出血絲,血與淚交雜一起順著臉頰滾落。
手臂無力垂落,他彷彿被這句話抽乾了渾身氣力,喃喃低語道:“我知道的……”
這世上根本就並不存在什麼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此前心懷希望不惜求死入仙禁也只是因為那僅剩的一縷幽魂,與其說是起死回生,更不如說是復原靈魂,重塑肉身。
可是要多久?就連仙禁也沒有什麼好的方法,在這個靈氣稀薄的時代,有生之年又哪裡有希望做到?這是徹骨的絕望,連呼吸都極度冰冷。
黑衣男子望天:“劫難,
這是佛家極其喜歡的一個詞語,也許一個人的一生就是一個禪,也是永生無盡的劫難,可是那個佛從不會告訴我們,要經歷多少苦難才肯放過我們,他總是高高在上,笑而不語。”
“江長安,活著有時比死更難。”
他站起身,望向天空,身影逐漸化虛,從腳散去點點星芒,臉色第一次露出輕鬆的表情:“總算可以安穩睡一覺,江長安,告訴我,這天,是濁還是清?告訴我。”
“這天……從沒清過。”江長安跟著起身。
黑衣勾起燦爛笑容:“還是我贏了。”
那道人影逐漸消散,大雨中,最後的一點聲音呢喃著什麼——
“人道平生歡樂多,都付昨日中。
安之若命,枕山棲谷,窮笑音容。
一肩星斗,兩袖春風,三尺桃紅。
奈何嫣然,陰陽相去,兩不相逢。”
這是很久以前他寫下的,久到學會了識文斷字,久到明悟了索道長生。
這十萬年自己是如何捱過來的?模模糊糊,記不清楚了,隱約記得自己陷在一片泥潭裡,越陷越深,越陷越深,自己拼了命的想要游到對岸,卻始終看不見盡頭。
眼前一片混沌,天地間都充斥著一股濁氣,忽然只覺得周身一輕,所有的撕扯都霎時煙消雲散,身心一片輕鬆豁達,他掙扎著揮舞雙手,才驚覺雙手竟變成了翅膀,一對五彩繽紛的翅膀。
自己竟成了一隻紫色的蝶。
混沌的世界輾轉變得清朗,卻並不明媚,抬頭可看見烏雲密佈雷雲滾滾的黑天,俯身則是一望不著邊際的大海,闊足十萬年。
他竭盡全力向前飛去,期間暴雨淋在他的身上,雷電鞭打在他的翅膀,他漸漸麻木,漸漸冰冷。沒有神被感動施以援手的俗套橋段,更沒有話本里上天賜予的金手指,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揮動雙翅。
當來到彼岸看到岸頭那朵花時,他不知該不該靠近。
岸上,種著一束花,花只開了一朵,來不及思考就枯萎了,只餘下殘破泛黃的葉子,背對蝴
蝶與花朵。
他悠悠飛來,環繞在枯萎花朵身旁,默默注視,一言不發。葉子轉過身看他:“你來了……”
“她……”
他正要開口問詢,葉子難過地低下眉頭:“你來晚了,她沒等到你。”
他急忙又飛到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