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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李漓抱著她哭了整夜。
李漓自然是不想嫁的,她前半生和謝長安一樣被困在深宮,渴望看見高牆之外的天空,可當這一日來臨時,她卻知道,從此自己的命運也許比在冷宮更加莫測。
安慶宗娶了郡主也沒有阻攔安祿山造反的步伐,兩人成婚不久,安祿山就在范陽宣告起兵,朝廷兵馬節節敗退,訊息傳到長安城,早年英明的皇帝陛下在日復一日的享樂與自滿中已然失去曾經引以為傲的判斷力,昏頭轉向與惱羞成怒交錯之下,他選擇了最容易發洩憤怒的途經。
殺人。
安慶宗和李漓都被賜死——即使他們的死,無法改變安祿山衝向長安城的決心,甚至讓皇帝失去了唯一的“人質”。
當安祿山造反的訊息傳來,謝長安就知道安慶宗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那時她還心存一絲僥倖,覺得好友李漓再怎麼也姓李而非姓安,造反與她毫無干係,天子也許會看在她自幼坎坷身世曲折的份上饒她一命。
卻未曾想——
“我還是太天真了。”謝長安忽然道。
小鄭:“什麼?”
謝長安喃喃道:“天子一怒之下,隨手一揮,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哪怕她是無辜的,哪怕她自己也不想嫁給安慶宗,哪怕她對戰局根本毫無影響!”
那過去十多年相伴的時光,李漓的喜怒哀樂,就此灰飛煙滅。
無數個夏夜裡,李漓知道她怕熱,特意挪了自己的冰塊份例過來,又年年親手做了避蟲香囊給她,冬天時還把自己的香膏偷偷分給謝長安,讓她免於手腳凍傷。
李漓處境尷尬艱難,雖不必如尋常宮女一般起早貪黑,可宮中大多退避三舍,不敢與她往來,唯獨謝長安不曾避嫌,常常幫她栽花種草,幹些活計。
本以為兩人的日子就這麼平靜枯燥過下去,誰能料到關係國運前程的大事,也能將李漓牽扯進去呢?
這樁婚事從定下來就顯得不祥,但謝長安心裡仍舊希望前半生悲苦的李漓能遇見如意郎君,從此歲月靜好美滿,不承想對方剛走出深宮,轉眼卻被自己的至親賜死。
由頭到尾,沒有人關心李漓的生死,她於上位者而言,不過是一個適時能拿出來聯姻的工具,又是一個適時能洩憤的物件。
謝長安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明明已經是隨波逐流的小人物,明明也知道自己的性命沒有那麼重要,可她為什麼除了難過,還會那樣翻騰不甘?
謝長安知道,那是自己對摯友命運的憤懣,更是對操弄之人的恨意。
“有這樣的皇帝,合該天下大亂!”
小鄭大驚失色:“謝姐姐,我知你與榮義郡主交情深厚,可這番話實在大逆不道,切莫再說了!”
謝長安閉了閉眼,怒與恨被埋在內心更深處,面上卻逐漸冷靜下來。
“謝謝你給我帶來這個訊息,出了這裡,我自然不會再說,也不會連累你的。但是我說天下大亂,卻不是在誆你。”
“不、不會吧!”小鄭蹙眉,“我大唐國力強盛,今年還有吐蕃王子來降,她們都說今上就像太宗皇帝那般,那般,被稱為……”
“天可汗。”謝長安接下她的話。
“對對,正是天可汗!”
“你見過因為邊臣造反就惱羞成怒痛殺質子和自己孫女的天可汗嗎?”謝長安淡淡反問。
沒等小鄭反應,她又接著道:“前年突厥被安祿山所破,安氏兵馬由此被稱為天下精兵,無人能敵。陛下賜婚,本是想誘安祿山來京,但他不為所動,可見早就心存反意。這次起兵造反,一路勢如破竹,陛下才會惱羞成怒,殺安慶宗和李漓洩憤,單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朝廷已露怯意,敗象傾頹。”
小鄭聽得一愣一愣。
謝長安時常被派往宮中各處幹雜活,如今前朝震盪,許多人都在私下議論,她能聽見這些並不奇怪,但大部分人依舊對朝廷抱有樂觀態度,很難想象強大的唐王朝竟然會像謝長安說的露出敗象。
但小鄭素來對她很是信服,先前兩人都是普通宮女,多虧謝長安幫助,小鄭才能當上掖庭宮司簿,如今也算唐宮之內一名小小女官。雖說遠談不上貴人,好歹也脫離普通宮女幹粗活的範疇。小鄭飲水思源,反倒對謝長安越發感激,時常來找她說話。
謝長安:“旁的不說,便是自前兩個月起,宮中用度也開始削減了,你應該能察覺。”
小鄭:“是了,你這一說,我才想起,原先咱們每月還能多得一枚雞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