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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宮。
“爺,無宣見不入朝,這是犯了大忌啊,您忘了去年春日赴宴,那瞿衡瞿是何等囂張氣焰,把爺生生給趕了出來,管事的都架到聖上頭上,今日要是再被那些大臣王侯看見,不,不知要受多少嘴碎……”祁商跟著趕上,他忘不了那日,堂堂一個皇子被眾臣攆走,恥笑聲一直到朱雀大街。
“在宴會醉酒,欣賞美人不就是風雅公子風範,趣事一件?那李太白毅然,為何他成了眾人高捧的高雅之士,而到了爺這裡成了癲子一個。祁商不懂作詩和詈辭有何區別,反倒爺針砭時弊,他們是被戳到肺子才趕爺出去。”
“再說了,張明府藉由爺起勢,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盯著縣丞一職,此時貿然進宮,流言蜚語傳到聖上耳旁,爺開設農桑染坊一事怕是要耽擱。”
李郢湛放緩腳步,這一路過來心思迷離,祁商說的話也只聽進半句,“瞿尚書自詡爬上了九重闕,權位壓眾,卻不盡然真的能橫行無阻,我一個憑空出現的遺子,半生尋根問祖,天地一跨,便從棄人躍作親王,他們要是還能坐得住,那我費盡心思回來,豈不是與那無物一般。”
祁商惱他太過鬆懈,“可皇城下壓著的是森森白骨,爺自幼便不在京城,如何比得上那些盤踞多年的老蟲,怪祁商多嘴,權勢繫結一派,外破者大多灰燼一瞬。我覺著這長安城的風雲要變,爺該,該獨善其身。”
是要變天了,這片國泰民安的土地上從來就沒有過風止一日。
可獨善其身者又有幾人真的能安之若命。
“張德順和你說了什麼?”李郢湛的腳步稍有沉重。
祁商低頭,猶猶豫豫,“我當然不信,張明府與沈長史交好,倆人少不了官場往來,他要在其中衡量利弊爺也知曉,縱使話說得膈應,細究一番不也全然無道理,師父一直不告訴爺身世,便也是害怕龍虎之地不養外人,樊籠圈養的野獸食人精血,師父臨終前交代祁商,要好好保護你。”
李郢湛抬起頭,恰好碰上春光乍洩,樹影婆娑,喉嚨滾了幾番,眼底收盡華彩,他想起了師父。
倘若真的想自己擇一處無紛爭之地而棲,又何故費勁一生將自己鍛造成一把利劍。
雲朵遮住白日,葉子縫隙處暗了幾分,遠來的風卻更加冷冽,他摸了隨身攜帶的玉石雕花簪子,拿到眸前與浩瀚蒼穹一比,如若無物,那是養父留給自己的唯一念想。
“此物名為冰簪,用北峰最牢固的石捶打數年,再經過烈火灼燒數年,出世前需飲血啖肉,等到簪出無血無痛人瞬死之際,才能顯現它真正的威力。”
看似像女兒家的簪飾,男子把玩只會當作笑談,可也正是此物被他用來殺過漠北兇狠的狼,虎豹,賊寇流民,官兵,拯救於無數次危難之間。
祁商看著精雕細琢的冰簪,過往之境猶在眼前,也落了灰,埋在久遠,聲壓出來很是厚重,“爺是想起兒時了?”
日色越發透亮,連雲厚邊也遮不住,更何況那些敢與天搏之人。
他把冰簪往衣角處揉了揉,依舊白得發亮,淡淡慼慼說,“都這麼久了,哪些該忘的,哪些該刻在骨子裡的,我都沒敢忘,師父為母族也算鞠躬盡瘁,現在母族只剩我一人血脈,便是朝著血痕走,滿身淋漓也得爬進龍巢虎穴。”
他永遠忘不了十歲那年,自己是如何在群狼環伺的血盆大口中活下來,而這其中不過是十九年暗無天日裡最平常一件。
即便知道那是師父故意為之,逼不得已之時亦會護他周全,可在面對死亡,求生本能留住了一口氣。
最後打鬥至日薄西山,呼嘯的狼風終於沒了聲息。
他帶著滿身的血傷,跨過屍體橫陳的大漠,手裡的冰簪染血不汙,深插在狼的首級之上,血淌了一路,似乎要把整個漠北都染成烈紅,如月照山湖般清澈的雙眸多了些不解和恨意。
“以飼作餌,誘敵深入,求生者本也是敵人。”蕭蜀看著傷痕累累的男孩,露出慈父笑容,“湛兒,你做得很好。”
在一次次面對血淋淋的勝利過後,強者不立於敗地種子終於在他身上種了根,發了芽。
卻還是不明白。
“師父,為何要如此對湛兒,湛兒做錯了什麼?”這或許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肩上揹負的某些責任。
蕭蜀還是動了惻隱之心,過去將他抱過來,卻被無情推開,這是他收留湛兒十年來,倆人第一次生了隔閡。
嘆了口氣,起身行至浩瀚之外,沙礫與天際相連,黑夜的鳴叫帶著悽慘哭聲,似有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