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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存
王氏大封后, 風平浪靜,海晏河清,再沒發生?過什麼激烈的變故。
在休沐的日子, 王姮姬通常和郎靈寂在一張長案上相對處理公文, 點著明煊的蠟燭,他扶頤深思,她亦奮筆疾書。
既白一事讓她和他都默契做了讓步, 他們從表面上的針鋒相對,變得綿吞, 在日積月累的漫長時光中切磋交手。
靈魂好?像學會?了哄騙自己的能力。
這種關係, 王姮姬願稱之為假性親密, 即兩?人?雖名義上是最親密的夫妻,卻心存隔閡,疏離冰冷地遵照著約定,不越過彼此的界限, 比陌生?人?還陌生?。
郎靈寂亦預設著這種關係。
王姮姬每日在閨閣中批閱牘文,誦讀詩書, 撫琴插花, 暮色時分聽郎靈寂講上一個時辰的朝政大事,權當晚課。
郎靈寂曾在書院做過山長,又是當朝帝師,深知官場奧蘊, 天下大勢的複雜格局, 就在他三言兩?語間講清楚了。
王姮姬托腮在燈燭下學著, 眼皮有些打架, 筆尖久停在熟宣上暈出墨點。
他拿摺扇輕輕敲打她腦袋一下,書院先生?的模樣?, “又躲懶?”
王姮姬撓了撓頭,勉力振奮精神,她本不愛囚在書案前皓首窮經,何?況是這樣?更?深露重的夜晚,燭火惺忪。
“累了。”她說,“到此為止吧。”
“你這樣?懈怠,如何?擔得起家主重任,”郎靈寂微微冷笑?著,手握摺扇,“以前倒裝出一副勤奮好?學的樣?子,天不亮就蹲在書院門?口騙人?。”
王姮姬憶起前世她女扮男裝去書院追他的時光,那時候她可沒這麼好?的待遇,能單獨聽他一人?講課,常常是清晨抱著卷帙在書院大門?口蹲守,專程堵他。
事過境遷,那種感受早已不在。
“以前是以前了。”
她模糊地道了句,不動聲色脫離了他身畔範圍,松泛著僵硬的筋骨。
明月當空時候已晚,洗漱更?衣,卸掉釵環,再撫幾曲琴便該安置了。
“今日想早點睡。”
她眯著眼睛打哈欠,一邊留意著他的神色,“累死了,想獨自睡到天亮。”
……重點是獨自二字。
郎靈寂凝視著她的背影,念起書院的那段時光,似乎想再教?她一次。他聽懂了她言下之意,亦撂下書卷,卻不離去。
因為同房的事,他們發生?了很大的爭執,最後誰也沒贏了,各退一步,維持原狀,仍然只在每月十五同房一天。
他道:“嗯,你睡。”
王姮姬又去卸掉釵環,再三暗示,見他遲遲沒有離去的意思,灰心放棄了。
她已答應塌心給他做妻子,這般扭扭捏捏反倒刻意。左右榻上那事只要他想,無論什麼日子她都得給。
他既在這兒,她失了撫琴的興致,匆匆洗漱完畢,便上了床榻。
桃枝進?屋來伺候安置,跪在榻上用一隻玉篦子幫王姮姬梳著滑如流墨的長髮。王姮姬環抱膝蓋,望著床頭琉璃瓶上的花紋發呆,好?似一枝春荷。
郎靈寂盡收眼底,順理成章接過桃枝手中的玉篦子,並把桃枝趕出去,一下一下攏著她烏黑亮澤的發,邊道,
“你睡,我在這兒陪你怎麼樣?。”
她脫口而出,“陪我做什麼。”
這話怪怪的,好?似希望他做什麼似的,補充道,“……床小,兩?個人?擠著多累,不如在各自臥房休息舒服。”
他自持著一股寧靜的氣場,清淡搖頭,“不累,你們家條件很好?。”
王姮姬見趕他不走,低唔了聲,心頭升起一陣懊惱。眼神木木,一時腦袋放空陷入沉默。今夜初二月亮如鐮刀,其實距離十五還很漫長。
“你又違約。”
她輕聲嘟囔了句。
郎靈寂並不反駁,握著她的發靜靜感受著。兩?人?這樣?平和的夜晚,時間漫長得彷彿停止了流淌。
這樣?確定地擁有著她,幫她梳頭,彷彿是一種慾念的紓解和放逸。
“我沒有呢,”他道,“你睡著了,我便走。”
王姮姬擺好?了被褥,準備寬衣解帶,玉肌微微露開一點,遲疑片刻,還是當著他的面褪掉了全?部?的衣裳。
她沒有必要在他面前遮掩,更?不能強硬趕走他。郎靈寂眼底漆黑一片,證明他在深度隱忍著什麼,做出了最大的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