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思公子兮未敢言(六)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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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我自己可以……”陸寒淵開口時澀啞的聲音,似有粗糙的冰碴雪粒卡在喉間,讓他甚至無法說完整他想說的話。
進皇昭司,他們是令百姓聞風喪膽的朝廷鷹犬;但本質上,他們只是奴婢,替貴人,端茶倒水,穿衣脫靴,甚至做更多上不了檯面卑賤之事的奴婢……
他怎麼能讓她伺候他穿衣?
緊張侷促的同時,濃厚的恥辱和羞愧如帶著劇毒的藤蔓,緊緊地纏上了陸寒淵的心臟。
“伸臂。”面對陸寒淵的侷促緊張,景明月也在故作鎮定,“你就權當……我是你的妻子。”
主子可以以身份以權力威勢強迫奴婢做任何事,而夫妻之間也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彼此尊重,心甘情願。
那被體溫融化的雪開始沸騰,春風拂積雪,綻出漫山遍野的爛漫春花。
她為他穿好婚服後,取過托盤上的玉腰帶。
陸寒淵的雙臂依舊僵硬地伸張著,景明月手持腰帶繞過他的腰腹,從後往前,為他繫上腰帶,扣上玉扣。
指尖隔著重重衣料,仍能觸到陸寒淵腰腹上肌肉起伏的平仄。
景明月指尖微顫,第一次竟然沒能扣上玉扣,第二次才將玉扣扣好。
她的手停留在那枚玉扣之上,沒有離開。
她不敢抬頭看陸寒淵,陸寒淵低眸只能看見她柔順的青絲,以及青絲上的大肚笑臉娃娃髮簪。
娃娃在對著他笑。
“這個玉帶和吳王的有些不同。”景明月指尖在玉扣上突出的瑪瑙石上輕輕一按,一道銀白的雪光閃過,立刻帶起一陣涼風,鑽進陸寒淵的衣袖。
“衣帶劍?”陸寒淵雙指夾住劍尖往回拗折,劍身輕盈柔韌,如銀白靈活的水蛇,刃口尖利無比,絕對是一劍封喉的好劍。
景明月點了點頭,將劍柄遞給陸寒淵。陸寒淵一劍既出,紫電青霜之氣呼嘯而過,半室紅燭的火苗齊齊熄滅,屋內的光瞬時暗了下去。
他們的身體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光影之間的沉默,諱莫如深。
“劍還趁手嗎?”
“趁手的,這是柄極好的劍。”
景明月再次按下陸寒淵腰間的玉扣,教他如何將劍收回。
“趁手便好,等下殺起人才利落。”
景明月示意陸寒淵坐在椅子上,從箱篋裡翻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人皮面具,小心翼翼地將人皮面具貼在陸寒淵的臉上後,開始對面具加以修飾,使其與陸寒淵的面部輪廓能貼合得更加天衣無縫。
修飾的過程中,他們的臉靠得很近,彼此之間呼吸相聞,清澈的瞳仁裡只剩下彼此的倒影。
她的手如映著勝雪梨花的春水,從他的五官臉頰上溫柔拂過,繾綣的溫度由皮囊肌理滲入骨骼。
陸寒淵想閉上眼睛,卻又不由自主地貪戀。只要稍微抬頭,他就能吻上她的唇……
陸寒淵被自己卑劣的想法怔住了,他怎可以如此無恥,一邊深知不配,一邊又不斷生出邪念。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與她拉開了一些距離,低垂下眼眸。
他不能玷汙那聖潔的天上月。
察覺到陸寒淵的躲避,景明月開口說話:“那柄衣帶劍是我親手鑄的。”
景明月沉凝已久的面容,終於浮上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光是看劍的材質以及使用的手感,陸寒淵便知此劍絕非凡品,必定耗費了鑄劍者不少心血。
她告訴他這是她親手鑄的。
腰腹上冰涼的玉帶似乎在縮緊。
“這劍……有名字嗎?”
“有。”景明月答道,“叫九歌。”
“屈原的《九歌》?”
景明月道:“世人稱其為“九歌”,但《九歌》其實是有十一篇的。”
陸寒淵點頭:“我知道。”
“那你可知……三三得九,九九歸一……”景明月的聲音時而縹緲,時而具象,似湘江之畔,蘭芷之間的愁煙泣露,輕輕重重地砸在陸寒淵的心上。
“子慕予兮,思公子兮……”
三三得九,九九歸一,是少年時他們之間常開的玩笑。
她之所以叫他三哥,是因為在被師父收養之前,他都沒有正式的名字,只知道自己在家中行三,前面的兩個哥哥,全部餓死了。
她之所以叫小九,不只因為生在九月初九,更因為師父覺得三三得九,九九歸一,週而復始,是為永恆。君子有三立、有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