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孤臣危涕,孽子墜心(六)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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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月點燃手中的供香,隔著一群朱衣綠袍的大臣,望向人群中的陸寒淵。四目相對,氤氳著嫋娜的香火,似有千言萬語而不能說。
陸寒淵垂下目光,用旁人幾乎察覺不到的幅度對她搖了搖頭。
即使蕭明鼎已經封他做了能和皇昭司平起平坐的皇緝司督主,這樣的場合,他仍是不配站在她的身側。
景明月將目光收回,跪在蒲團上,虔誠地將香貼在額側,對著蘇敬儒和柳意卿的塑像恭敬跪拜。跪在她旁邊蒲團上的是同為二品大員入主內閣的宋清和崔遠。
宋清和景明月交換了一個眼神,宋清的眼神中有欣慰有釋然。
蘇敬儒被林氏兄妹陷害那年,他救不了他和他的妻;成康之亂爆發那年,他更是無力救他和他的子女。
萬幸,蘇濟這個孩子活著;萬幸,她是如此的優秀,優秀到宋清站在她身邊都覺得自慚形穢。
景明月請宋清先敬香,宋清微微頷首沒有拒絕。
“蘇老弟,有女如此,你們可以含笑九泉了。”
景明月在宋清將手中的供香插入香爐之內,遲早有一天,她會帶著他,以蘇濟和柳定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回到這裡。
“父親,母親,願你們佑他佑我佑萬民。”
景明月退出祠堂內殿站到了殿外,柳俱遲主持著祭典有條不紊的繼續著。景明月看著朝官入殿、進香、出殿,其中有部分曾與蘇敬儒同朝為官,除了宋清和其他幾個都察院的官員外,景明月不知道還有誰在她父母遭逢陷害的時候曾經施以援手,而不是作壁上觀,甚至落井下石。
她不想去深究這些,畢竟連她的親外公柳文元都可以毫不留情地將她母親逐出家門。沒有人可以指責別人為什麼不對自己赴湯蹈火,而選擇趨利避害,獨善其身。
趨利避害,獨善其身……景明月將目光投向陸寒淵。他和陸擷英是宦官,只能站在所有人的最後面,陸擷英站在陸寒淵的前面,臉色非常難看。
蘇敬儒夫婦的不幸固然是林氏兄妹造成的,但當時負責論罪處刑的是皇昭司前掌監陸承直。參拜蘇敬儒等於承認皇昭司不辨黑白錯鑄冤案,而蘇敬儒現在是連陛下都要上一炷香的忠義侯,不拜忠義侯蘇敬儒,等於對大坤不忠。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陸擷英和陸寒淵臉上,皇昭司飛揚跋扈了數十年,權勢最鼎盛之時,上朝時從來只站在百官跟前,不把任何朝臣放在眼裡。如今這些宦官不得不忍受難堪站在所有人的後面,真是難得的一幕。
陸擷英捏著手中的香進退兩難,再看陸寒淵,垂首低眉,神色平常,一如既往地恭順。
景明月不自覺地攥緊了拳,指甲深深地嵌入血肉當中。
讓他以這樣恥辱的身份,為他最尊敬的師父和師孃進香,無異於殺死他。
他在遼東的戰場上立下大功,她曾滿心歡喜地以為這一次她能將他從宦官身份的深淵裡拉出來,成為真正受人尊敬的武將,蕭明鼎卻直接把他抬到宦官之首的位置。
蕭明鼎需要宦官為他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需要用宦官來制衡朝堂,他既無法完全信任陸擷英,又覺得陸擷英還有利用價值,暫時不捨得就此除掉他,只能另闢蹊徑先設一個皇緝司,讓剛立下顯赫戰功的陸寒淵擔任督主,再慢慢扶植皇緝司來凌駕皇昭司之上。
此舉對蕭明鼎有百利而無一害,對陸寒淵而言有利有弊。好處是陸寒淵這個皇緝司督主品階上和陸擷英平起平坐,可以慢慢擺脫陸擷英的控制。
同時壞處也是顯而易見。陸擷英不可能縱容有宦官騎在他的頭上,會想盡辦法對付陸寒淵,陸寒淵同時成為皇昭司和其他宦官眼中的眾矢之的,皇緝司督主之位無異於將他架在火上烤。
百官以羞辱的目光看向他,陸擷英以憎惡的眼神凝視他,那些眼光如刀一樣紮在陸寒淵的身上,卻是在將她的心凌遲。
如果十八年前他驚聞噩耗時沒有中途折返,而是堅定地前往衡陽,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樣。
名滿天下是她,臭名昭著是他,所有的光明都是她的,所有的黑暗都是他的,他替她承擔了命運所有的不公。
陸擷英最終還是咬咬牙,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將香置入香爐時彷彿有烈焰灼身。陸寒淵在他後面,將手中的香小心翼翼地插入香爐。
先前燃完的香已積蓄起厚厚的香灰,還有香灰不斷掉落,墜在了陸寒淵的手上。
陸寒淵輕輕將香灰抖落,抬目看向塑像金身。蘇敬儒的御史緋衣比之前的更加鮮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