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孤臣危涕,孽子墜心(三)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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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守義不適合做皇帝,甚至不適合生在皇家。所以他主動將皇位讓出,卻又願意跟在景明月身後努力學經世濟民之道,然而過於感性,最終還是在李芙一事上犯了糊塗。
這種糊塗對國事有害無益,但有時卻是這虛偽冰冷世界裡難得的赤子之心。柳俱遲在朝堂上曾因蕭守義氣得七竅生煙,如今卻不忍他這樣的人走上絕路。
“你說要對我的恩情永生難忘,可你一心求死,你的永生又還有多久?”柳俱遲替蕭守義擦去眼角的淚水。
“你在夢裡說,什麼都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情誼是假的。但有的時候真可做假,假亦是真。你的叔父或許對不起你,但你的師父沒有。”
柳俱遲對蕭守義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蕭守義不要打斷她,由她講吓去。
“大坤律法有凌遲和誅九族這樣的極刑,是為使亂臣賊子在作亂之前想到一旦失敗的慘烈後果便不敢作亂,可由於成功所能獲得的誘惑太大,所以成丘壑、康以忠、李祿這樣的人才會鋌而走險。如果沒有極刑在前,這樣的人或許更多,大坤或許在成康叛亂中便已經完了。”
“人要為自己所做之事負責。李祿敢犯上作亂,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你的師父誅他九族,順的是天理人心。李祿親眷明知李祿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既不苦口相勸,也不自斷親緣,甘願同流合汙助紂為虐。李祿事成,則他們坐享華榮;李祿事敗,遭受株連,何冤之有?”
柳俱遲一講到大坤律法,語氣便變得凌厲,蕭守義不得不擦乾眼淚坐直與她平視,才能承擔那份壓迫。
“按照律法,李祿縱使有罪,也應先押解回京聽候陛下發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制律者苦心孤詣制定的昭昭律法,從來不如你蕭氏皇族空口白牙的一句話?說到底,大坤的律法只是蕭氏的律法,天子的律法。為臣者不到萬不得已誰願先斬後奏?只因持律法與天家威儀抗衡無異於——蚍蜉撼樹——”
柳俱遲頓了頓,她能感覺到蕭守義的連日以來的驚懼,想讓自己的語氣柔緩下來,卻發現難以做到。
“君雖身份尊貴,但處境之尷尬,與孽子無異。孤臣孽子,操心也危,慮患也深。你師父已是步步維艱的孤臣,卻還要為你這個孽子謀劃。若有選擇,她根本不會讓陛下頒下賜婚的旨意,遑論欺你瞞你利用你?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的師父以臣之身寧犯君顏,她已是拼盡全力在為民計、為你計。”
“你若還不懂她的苦心,滿腔怨懟一心求死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我決計不會挽留。你要是想明白了,便在此處好生住下養病,若你叔父派人來尋你,你不願走,我冒著開罪聖上的風險也會暫且替你瞞下。但若是你師父來尋你的話,我必定立刻把你交出去,不會再留你的。”
柳俱遲語速很快,說話從不拐彎抹角直刺要害,一大通話如疾風驟雨對著蕭守義劈頭蓋臉地砸下。待柳俱遲終於停下,撥出胸口憋悶的鬱結之氣時,蕭守義才有了開口的機會。
“姑娘……到底是誰?你是衡陽的人?”
柳俱遲搖頭:“我才識淺薄,無緣拜入衡陽門下。雖然說了我的名字,殿下可能恨我。但殿下以誠待我,我也理應以誠待殿下。”
柳俱遲起身對蕭守義施了一個臣禮:“在下刑科給事中柳俱遲,參見吳王殿下。”
原來她就是那個科考二甲第六,因上表彈劾他而貶謫外放的柳俱遲。
“你不怕我把你方才的話……”
柳俱遲淺淡一笑,如楊柳春煙:“在我直言上諫的那一刻,我甚至做好了貶死嶺南的準備。直言進諫,是臣之本分。登科之時,景大人曾告誡過我,為官不易,但莫忘來時本心。”
景明月的聲音再度於耳畔響起,石裂天驚。
“她是女子,不是傻子!”
天下女子都不是傻子,她們亦明道理、懂是非、辨黑白,其中出類拔萃者,如景明月、柳俱遲等人,以女子之身為民請命,於團團迷霧中撥雲見日,卻仍不改本心。
他蕭守義才是那個最大的傻子。
裴晚晴收到了景明月傳來的訊息,雁影衛的人領著金錦衛來到了祈年村的柳家別院,裴晚晴出示了景明月的信件和信物之後,柳俱遲才放心地把蕭守義交給裴晚晴。
裴晚晴見到蕭守義之時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義,直接屏退下屬,將繡春刀重重地擲在桌案上,氣得全身上下都在發抖。
“你是嫌你給你師父惹的麻煩不夠多,還是嫌自己命不夠長,嫌你祖母父親這一脈斷的不夠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