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浮雲蔽白日(四)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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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氣的紊亂起初只是偶爾發作,起初景明月和趙冰河都以為只要過了這一陣,等疫毒拔淨也就無事了。
不料,真氣紊亂經脈逆行卻發作得越發頻繁,幾次岔氣都異常兇險,藥石罔效。
景明月越是竭盡全力壓制體內左衝右突的真氣,筋脈中潛藏的極寒之氣越是不受控制地逆行,讓她整個人如墜冰窖寒窟。
極寒之氣能讓她容納強大豐沛的內力,然而發作起來的痛苦常人難以想象。
景明月把趙冰河尹燕泥等所有人都趕到屋外,屋內只有她一個人在與鋪天蓋地的痛苦對抗。
沒有人能救她,只有她能救自己。人需自渡,才有活路。
景明月的肌膚和頭髮還是覆上淡淡的寒霜,牙齒不住地打顫,她拼命告訴自己,她是奉命出使嶺南,消弭疫病,整治商貿,現在的這些痛苦是真氣紊亂後的正常反應,腦海中出現的那些場景,都是幻覺。
可那些幻覺都是她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一切,因為太痛苦,所以太真實。
是她親眼目睹父親被亂刀砍死,曝屍於燕郡城樓……
是成康偽宮中,成康叛黨將她們一眾被俘的女奴投入獵場,放狼群惡虎撕咬她們,拿弓箭利矢對準她們……
是每日深夜,百十個女奴被和牲口一樣拉入偽宮,被成康叛黨玩弄糟踐後,白日裡化作一具具毫無尊嚴的屍體被隨意扔到荒山……
是看到三哥去而復返的那一瞬,比死還讓她痛苦的絕望。那個一樣光彩奪目的人,生生折斷引以為傲的君子風骨,為了她卑躬屈膝地跪在叛黨的腳下,為叛軍當牛做馬,替她承受那些非人的刑罰,只求殘酷嗜血的成康叛黨能放她一條生路……
她在成康偽宮中最絕望的時候,偶然間發現潛藏在偽宮中的一個宮女,竟是衡陽書院的許素衣。
她道出許素衣身份,求素衣帶她走。
“求你帶我走,我會對你有用!成康叛黨起事匆忙,全靠幾個節度使相互勾結騙開城門,而非因為他們有軍事之才。且叛首荒淫無道不得民心,成丘壑和康以忠各自心懷鬼胎,遲早反目成仇!朝廷只是暫時的敗退,大坤朝堂實力尚存民心還在,且尚有諸多能人志士願為平叛捨生忘死!”
那時的她滔滔不絕地說著,連大氣都不敢喘:“衡陽書院南遷蟄伏近百年,就是為了做大坤南面的屏障!等朝廷緩過勁來,集結軍隊,聯合忠誠良將,稍加挑撥成康之間的關係,剿滅叛黨指日可待!”
許素衣願意帶她走,只因她八歲明明髒汙不堪,奄奄一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卻仍能將局勢分析得格外透徹,道出衡陽先賢張殊的百年佈局。
當時的她求了許素衣,能不能也帶柳定一起走。
許素衣一口回絕了她:“我只是潛伏在偽宮負責探查訊息的,帶你一個人走我已冒了極大的風險,再帶一個人目標太大,到時候我們誰都走不了。”
“這地獄一般的偽宮誰都想活,我也想救你們,可朝廷平叛大軍不至,我孤身一人,有心無力。”
形勢危急,她不能強人所難,只能選擇和許素衣走,涉及衡陽機密,她甚至不能給柳定傳個口信。
素姨後來和她說,之所以決定帶她走,一是她足夠聰明,二是她在決定去留的時候,思考的時間恰到好處。
若是時間太短,就說明太過薄情寡義;若是時間太長,就說明當斷不斷,不分輕重,根本看不清形勢。
只有情感與理智恰到好處的平衡,才有資格做衡陽人。
所以最後她逃出生天了,為了折返衡陽的柳定卻成為人人不恥的宦官陸寒淵,在暗無天日的偽宮和皇昭司中苦苦掙扎……
這麼多年,她時常會想。如果開泰二十八年之前的她有今日這般實力,成康之亂或許根本不可能發生,她不可能讓節度使擁兵自重,脫離朝廷的制轄,父親就不會被叛黨曝屍城頭。
如果靖寧元年之前她有今日這般實力,她足以一人一劍殺入偽宮中,將柳定救出來。
如果靖寧十年之前她有今日這般實力,她就不是隻能帶回趙冰河,她會毫無顧忌地告訴柳定她就是蘇小九,可以輕而易舉地製造一場假死,將他帶回衡陽。
為什麼會這麼痛?因為不夠強。
因為不夠強,她救不了父親,救不了三哥,救不了為了平叛倒在她身旁的衡陽同窗,救不了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師父……
為了讓自己足夠強,她不惜一切代價遠赴崑崙修至寒體魄,讓自己能夠承擔起師父所傳的豐沛強大的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