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先生不出,如蒼生何(一)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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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坤山河。此次南蠻入侵,也並非吾夫無能。實乃陛下為奪權藩鎮,才給了南蠻可乘之機。”
“而若不是鎮西王、膠東王從中作梗,導致朝廷糧草不濟,援兵不至,桂軍又何至於節節敗退,死守桂城?先生就算不願相助桂王府,也還請憐惜桂郡南疆萬千生民。”語罷,顧貞對景明月重重叩首。
景明月沉吟良久,顧貞不敢抬頭。明明已是秋窗風雨,顧貞卻覺得景明月的書房悶熱非常,有汗自脊背而下,血在筋脈間翻湧。
景明月走到顧貞面前將顧貞扶起:“我不過區區書院掌院,當不得王妃如此大禮。”景明月將其中一瓣蓮收入懷中,留下另一瓣置於掌心,隨後用內力震碎。
“桂王這個忙我會幫。但正如桂王所言,此次是為蒼生,不是為他。所以王妃回覆桂王時,務必將話講明白,我是陛下任命的衡陽掌院,不是他桂王府座下門客。”
手掌傾覆,玉屑如齏粉,散作浮生塵埃。
“顧貞明白。”
有溫熱的液體在顧貞眼眶打轉,顧貞緊抿雙唇,強力剋制自己莫讓眼淚留下。景明月將關係撇得一乾二淨,但至少她願意出手。只要她出手,桂王府就能得以保全。
“那敢問掌院,您將如何做?我又可以為桂郡做些什麼?”
這時,叩門聲響起:“掌院,陸少監已到。”
“這不就來了嗎?”景明月唇角微勾:“進。”
房門開啟的那一刻,外面的雨還在下,陸寒淵身披著細密雨簾踏著微涼的秋意而來,景明月所著衣裳並不輕薄,但是在目光接觸陸寒淵的那刻,仍覺肌膚微寒。
墨綠錦緞,蒼松勁竹,這重山錦著在他身上甚是好看,景明月想起很久以前父親的話:“君子立世,自當如芝蘭玉樹。”
陸寒淵對景明月和顧貞行禮,景明月道:“該做什麼,我自會交代陸寒淵。你不會武功,千辛萬苦來到衡陽已是不易,還是就此在衡陽歇下,等到桂郡太平的那日,我自會遣人送你回去。”
顧貞站在原地,正欲開口說什麼,被景明月打斷:“你自安心住下,至多一個月天,我定能保桂城安然無恙,你夫君姑母平安康健,南蠻不敢再犯大坤領土半寸。”
一個月?陸寒淵聽到這兩個字時,眼神中也滿是錯愕。
自南蠻入侵以來,桂郡和南蠻已僵持了三月有餘,眼下南蠻正勢如破竹,桂城危在旦夕,萬不得已王妃才冒險求助衡陽,而衡陽掌院竟能如此輕鬆地許下一個月的承諾。
“是。”顧貞望著景明月,不再堅持,轉身離去時一股難掩的酸澀洶湧襲來。
她知道景明月的好意,此時放她回去,無疑羊入虎口,衡陽派人護送不過徒增傷亡。而她身無武力、胸無智謀不能為衡陽做任何事。
同是女子,景明月可以如此風輕雲淡地將兵家勝敗盡在掌握,而她唯一能做的,不過是保全自己,不給衡陽和桂王府增添麻煩。
如果當初,她有違抗家族的勇氣,能不顧一切上衡陽山學藝,是不是一切也會不一樣?
待顧貞離開,景明月揮掌推出內力,隔空便將書房之門掩上。在陸寒淵分神的片刻,甩出袖中藏著的幾枚鋼針。耳邊有急旋氣流擦過,陸寒淵慌忙翻身避開,拔劍阻擋。
“掌院這是何意?”陸寒淵緊皺雙眉,身上的重山錦因為躲閃間身形的改變,生出細密的褶皺,頓時顯得人邋遢狼狽。
景明月沒有說話,只是笑看著陸寒淵,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陸寒淵雖不知景明月何意,但顯然景明月並沒有殺他的意思。堂堂衡陽掌院,自有辦法殺人於無形,無需如此大張旗鼓。
“為了保命,手上染血,名節有損,身受平白無故之冤,罹患千夫所指之恥,這都不算什麼。”
“關鍵是看,這條命能換回來的東西,值不值得你承受這般許多。”
景明月說的每個字都如她方才向他擲出的鋼針一般,甚至來得更密更急,讓他避無可避,只能任由這一字一句將他的極力遮蔽的腐骨爛肉挑在赤日豔陽之下,將他們剜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
他明明已決意將自己埋入墳墓,這個見面不久的人,卻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從墮入深淵的墓室中拖出來反覆鞭屍。
他能看見景明月平靜無波的眼神裡惶恐不安的自己,她依舊身著重山錦,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紫檀座椅上。她坐著,他站著,她卻在俯視他。
好在那目光中沒有他素來見慣的嘲諷鄙夷,但不知從何而來的悲憫,更是令他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