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路元無雨(二)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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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鐵馬、陸寒淵和顧貞俱是一怔,但李鐵馬知道掌院行事自有道理,便依言照做。而陸寒淵也只是怔忡了片刻,對顧貞點頭示意後,撐傘朝景明月走去。
在陸寒淵手中的傘覆住景明月頭頂的天空時,雨勢驟然增大,密密匝匝地打在油紙傘上,發出鏗鏘鞺鞳的千軍萬馬之聲。
“很疑惑是嗎?”景明月突然出聲,陸寒淵握緊了傘柄,“能為衡陽掌院撐傘,是陸某的榮幸。”
這傘的確小,隨著雨勢加大,二人同行,已是抵擋不住這磅礴之雨,陸寒淵右肩緊挨著景明月,左肩已被飛濺的雨水打溼了衣裳。
景明月笑道:“雨大傘小,辛苦王妃的同時卻也周全了她。陸少監有官階在身,讓陸少監為我那白身布衣的手下打傘,怕辱沒了少監。”
“而少監身份畢竟特殊,讓我的手下為少監打傘,又恐他們多有怨言。我作為衡陽掌院,官階在少監之上,讓少監為我撐傘,亦合禮數。敢問少監,我如此行事,可有不妥?”
區區小事,卻能心思縝密,七竅玲瓏,將所有人考慮在內,安置妥當。
“自是妥當,掌院能讓在場諸人各得其所,儼然一代名臣風範。”
由於傘太小,兩人捱得極近,不時會有碰撞,接觸的衣料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而方才說話時,陸寒淵將注意放在言語的字斟句酌上,沒注意腳下踩至碎石,一時不慎,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身體,向景明月一側傾斜,撐傘的手臂擦過景明月的肩膀。
景明月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緊,又緩緩鬆開。
“抱歉,是在下失禮了。”陸寒淵說著,與景明月拉開了一段距離,將手中的傘向景明月傾斜,卻在傾至一半時,被景明月一把攥住手腕。
她的手很涼,用了十足的力道將他攥得很緊,那力道似乎想要捏碎他的骨頭,嵌入他的血肉之內。他能看見她突起的筋骨和她掃過來的眼神一樣鋒利冷峭。
她攥著他的手,將他一把拉近,隨後一點點將傘的角度重新掰正。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朝廷險惡,陸少監能有今日地位,自是吃苦不少。”
“你的那些奉承手段,用在旁人身上,或為保命,或求前程,均無可厚非。但在我身上,大可不必。你我既是同行,便無需偏私,君子正道直行,自當不偏不倚。”
那眼睛……陸寒淵想起當初為自己取這個名字的由來。
既已跌入泥淖,不妨化作深不見底的寒淵,逼退眾人,方有活路。
可這景明月的眼睛比他更深邃如淵,難以揣測。卻又人如其名,如高懸明月,要讓他這一汪寒淵中的一切無所遁形。
直到傘柄再度垂直於地面,景明月方才收回手去,她繼續向前,不管山路何等蜿蜒崎嶇,前方如何雨霧瀰漫,她始終背脊挺立,端方持正。
君子正道直行,不偏不倚……陸寒淵想起了那個曾被譽為天下第一正人君子的人,他的第一任師父——蘇敬儒。
成康之亂,燕郡城破。面對偽軍賞賜,蘇敬儒寧死不降,痛斥成康叛黨亂臣賊子,後被亂軍砍死,曝屍於燕郡城頭……
那是他的噩夢,也是諸多大坤子民的噩夢……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鳴啾啾。
從此之後,他失去了作為端方君子的資格,甚至是作為一個男人的資格,終日在帝國見不得光的腐肉敗血間苟且偷生。
雨的涼意透過衣裳向四肢百骸滲透,胸口的那方六角盒子卻越發滾燙熾熱。
風吹著雨,胡亂朝臉上撲來。卻見景明月抬手一揮,那些雨珠盡朝反方向折去。
好強的內力,她在用內力屏退周身的雨水!
陸寒淵震驚地望向身側的女子,她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竟已有此番修為?難怪以女子之身繼任掌院之時,衡陽上下均俯首聽命,無人造次。
景明月本是神情冷漠,察覺到陸寒淵的目光後,唇角卻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陸少監,你我同行,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你不必管我做什麼,亦不必總是回頭擔心王妃如何。上衡陽山是她自己選的路,就該她自己走下去。而你只需要知道你自己該做什麼,該走什麼樣的路便可。”
“陸某謹遵掌院教誨。”
陸寒淵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壓制自己同這山雨一般越發急促的心跳。
夜間山雨模糊了陸寒淵的視線,周圍一切景色都在一片溼漉中變得不真切。
而最看不真切的便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