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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先生和張振漢出了上院,拐過照壁,剛要踏步入門洞,聽得外面傳來嬉笑聲。那聲音有如林間翠鳥交相唱、山間百靈繞枝鳴。先生不由得頷首微笑。
文淑紅紅火火跑進來,差點撞到先生,一吐舌頭,趕緊端正姿態施禮。文君跟著進來,叫聲 “先生”,羞赧地低了頭。接著進來的是,明仁和明孝兄弟。先生介紹彼此認識,寒暄幾句,各自別過。
兄妹四人到上房見伯父伯母。穆羽問山上情形,明仁回稟一切安好。又問及各門各戶的長者,明仁回稟說也都好。明仁說,捎來些土貨,還有辦喜事必用的物件,先讓常柱兒收了,再有別的需要,聽大伯吩咐。穆羽聽了甚是歡喜,讓明仁回去後代轉謝承。
文淑見明文腰間掛個荷包,繡得實在漂亮,要摘下來仔細看,剛伸過手去,就被明文打掉。明義一旁取笑,文淑裝疼,罵明文小器,明文不跟她理會。文淑是個好熱鬧的,見全家人都在,獨缺頎英嫂子,就問明文:
“嫂子呢,怎麼不在?”
明文說:“我這就讓常柱兒去接。”
穆羽斜了他一眼:“你自己去接。”
明文想叫文淑陪著同去,見娘把她姊妹拽到跟前,惜親親得不行,拿兩盒“裕合成”的貫餡糖,一個人去了。坐了會兒,明仁、明孝要去辦置年貨。穆羽給了明義些錢,叫他一起去,囑咐若自家店裡有時,拿上便是;自家店裡沒有的,再去別處買。弟兄三人勾肩搭背的相跟著去了。
隨後,穆羽去找牛四說事。夫人叫張媽拿來各樣小吃,擺滿了炕桌,都叫嚐嚐。吃著吃著,文淑又想起明文的香荷包,問伯母:
“那是頎英嫂子繡的,還是雪晴嫂子繡的?”
“我咋曉得,你問你哥去。”
“為啥要佩戴荷包呢?”
夫人說:“女孩待見哪個男的,就會送荷包給他。荷包上繡著金蟾如意、鴛鴦牡丹,裡面裝著醒腦清心的香料,戴在身上,又能納福又能避邪。”
文淑說:“原來是這樣。那荷包肯定是雪晴嫂子繡的。我哥也是好顯擺,怕人不知道似地,怪不得老是惹頎英嫂子生氣。換了我,我也生氣!”
文君插話道:“生甜瓜!盡操無用心。”
文淑把醯瓜兒往姐姐嘴裡塞:“你是熟甜瓜兒,再吃了醯瓜兒,回去繡荷包兒,送給心上人兒。”
文君忙躲閃,不料揮手卻將醯瓜兒撥拉到地上。文淑跳下炕去揀,一邊嗆道:“就把你嫁給掏糞漢、趕車漢,獨眼歪嘴漢、聾子啞子漢、瘸子柺子漢、五短禿頭漢。”
文君氣得變了臉罵:“爛嘴!爛嘴!”
夫人笑得前仰後合:“姻緣本是前生定,半點由不得人哩。將來叫你爹認認真真地給你們挑,都嫁個精幹帥氣、有本事的好漢子。”
明仁他們回來後,兄妹五人到明義房裡坐。幾個年輕人無拘無束,海闊天空地竟聊起南方戰事來。
中原大戰獲勝,蔣介石以為北方無憂了,乃調集重兵圍剿紅軍,仗打得越來越大。紅軍得到老百姓擁護,又採取毛委員的游擊戰術,在數千裡戰場上縱橫馳騁,神出鬼沒,打得政府軍丟盔卸甲,“星星之火”竟成燎原之勢。
明孝唉聲嘆氣說:“前幾年還親兄弟,如今卻打得你死我活,也不知什時候能有個了斷。”
明義滿腔激憤:“民國鼎革三十年,軍閥混戰,列強欺凌,何曾有過太平時光?老百姓何曾有過一天安寧日子!所謂三民主義,政治標榜的一句口號而已。這樣的政府,還有什麼指望呢?”
明孝說:“話也不能這樣說。”
明義問:“那該怎樣說?”
文淑不甘寂寞,搶過話頭說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富哥哥坐龍廷花天酒地,窮兄弟做勞力昏天黑地,富哥哥享榮華貪得無厭,窮兄弟受飢餓度日如年。”近來多讀了些書,用的詞兒也新,也不知是她編的,也不知是她從哪裡聽來的,大家都被她逗樂了。
明仁問文淑:“那你說,咱家是窮哥哥呢,還是富哥哥?”
文淑想了想,說:“我看咱家是富哥哥。你又不是不曉得,咱明月堡缺衣少吃的人可海啦。明義哥,你說城裡時常揭不開鍋的人家多不多?大伯家也是富哥哥。”
文君擔心道:“那不是遲早要鬧起來嗎?”
文淑說:“要想不鬧,就看哥會不會當哥。”
明仁故意逗她:“那也要看妹會不會當妹呀!”
文淑說:“也要吃得飽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