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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義給家裡打電話,每每要叫明孝一起。可是,明義每次叫他,他總找藉口不去。他只是讓明義向山上代致問候,說錢也夠花,衣服也不用寄,爹的病要好好養著,哥哥嫂嫂要照顧好爹爹,文淑妹妹要多讀書。起初,明義以為他真忙,後來明白了他心思,就不再叫他了。
現在,兄弟倆之間似乎隔了層東西。那東西像濃霧,雖在當面卻看不清彼此,也像一堵牆,生生將人分隔兩邊。他們經常一塊兒吃飯,一塊兒逛街,一塊兒參加聚會,內心裡卻漸行漸遠。有時候,他們聊著聊著,就會突然莫名其妙地看著對方,嘟噥一句:
“你咋的是這種人。”
話一出口,說話的人後悔,聽話的被針刺到一般,忍不住也回敬一句:“你何嘗不是這樣。”
週五下午放學後,明義跟慣常一樣,去操場打會兒籃球,然後到宿舍,利用飯前的時分讀點課外書。他的課外書中,有大家都愛讀的《沙菲女士的日記》《偶然草》,也有被判定為學生不宜的幾本。這幾本書,他用牛皮紙包了書皮,端端正正寫上“國文”“地理”“鉤沉”之類的書名,瞅無人時,偷偷地讀上幾頁。
這時候,溫軟的斜陽自窗戶射進來,精心裁剪過一般,有稜有形,寧靜充實。他靜靜伏在窗臺讀著,書中每個字皆如活著的生命,在心裡投下各不相同的影像,令他時而喜悅、時而沉鬱、時而憤懣、時而釋然。偶爾,他會停下來思考一番,然後在頁首和頁尾認真做些批註。批註成了書的一部分,閃爍著思想的靈光。讀書帶來的愉悅令他滿足,也令他常常為以往虛耗了的光陰懊悔和責備自己。
“四哥,四哥——”
晚飯鈴聲剛起,明孝跑來叫他,急不可耐地催促去吃飯。吃過飯,明孝拉著明義一路小跑,到校門口租了人力車,著著急急地,來到迎澤公園水邊的亭子間。
“還好。沒遲到。”
他這才告訴明義,是瑤琴約他們見面。
瑤琴是國文老師的千金,性格溫婉大方,會寫詩,還參加了高年級的讀書會。明義一聽說瑤琴,心裡立刻浮現出一個少女曼妙的身影。那身影除了在教室、在操場、在樹林中吸引著他的目光,也在他心裡佔據著特別的位置。明義心裡突然有些酸澀的感覺。
“人家約會你,我來做甚!”
轉身就要回去。明孝拖住不讓,說:“人家特意要你也來。你走了我咋弄?”明義更加推辭,明孝急得又是一句“你咋地是這種人”。不過,他馬上又說起軟話來:
“就算我求你了,可好?”
正拉拉扯扯的,瑤琴過來了。楊柳輕拂水面,粉紅晚霞半邊天。和瑤琴一起來的,是個二年級的女生,叫寧鵬宇。兩人一樣的裝束,倒大袖襖衫配黑色長裙,白襪黑偏帶的布鞋。瑤琴留著根黑油油、亮閃閃的長辮,辮梢束著翠綠絲帶,秀氣而端莊;寧鵬宇齊耳短髮,整潔而利索。鵬宇比瑤琴個子高、又壯實些,瑤琴只及她耳鬢。鵬宇推著輛腳踏車,瑤琴一手撫著車座,一手拿著本書。
“你們在幹嗎?”瑤琴問。
明孝鬆開明義,迎上前去。明義也跟上來,先問候寧鵬宇,再問候瑤琴。瑤琴暖暖地看眼明義,轉頭對鵬宇說:
“咱們進去吧。”
明義自鵬宇手中接過腳踏車,推到亭前靠穩。瑤琴和鵬宇來到亭間,各自拿出塊手絹鋪好,端端正正坐下。明孝面向瑤琴坐下,眼睛熱辣辣地看著她。瑤琴注意到他的目光,羞澀地向鵬宇靠靠,順便將落在鵬宇髮間的一片柳葉摘去。鵬宇接過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含笑地看著明孝。明義進來,挨著明孝坐下。
瑤琴開門見山地說:“有事請你們幫忙。”
明孝搶著說:“有啥事,你們儘管說。”
瑤琴看看對鵬宇。鵬宇看看明孝和明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雖然僅僅只是認識,然而,然而經瑤琴介紹,知道你們是熱心腸,又是同學中之先進,因此不懼唐突,當面向你們求助。”
瑤琴雙手託著下巴,明亮溼潤的目光看著鵬宇。明孝本是看著瑤琴的,此時將目光移回來,靜靜聽鵬宇說話。明義也掉轉頭來,面帶微笑看著鵬宇。
鵬宇說:“我和幾個同學籌資創辦了《迎澤學報》,都是免費發放,並與外校交流學習的。可最近,因為登了篇針砭時弊、籲請改革的文章,《學報》被學校責令停刊。裝置被沒收了,我們社長也被開除了學籍。然而,我們並不想就此放棄,決定將刊物繼續辦下去。為籌備經費,已想了不少辦法,只是還有不小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