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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軼面前杯酒已冷,冬桑仍跪在地上。
“顧諳是你能試探監視的嗎?”南宮軼怒道。
“小人錯了!”
南宮軼看著面前的僕從,不由一嘆“起來吧!受傷得了教訓該省得什麼事能做什麼不能做。”
“是!”
南宮軼起身向外走去。
“爺?”
“我找方丈下棋去,不必跟來了。”
冬桑望著外面的天,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嘴裡道“爺,這時辰?”
“這時辰正好。”
這時辰,已近五更。
山風不如初起時般溫和,添了些許蒼涼,有霧起,漸漸浸溼南宮軼的髮絲。西地的春比北芷暖和許多,卻比不上南杞,這時節,南杞怕早已山花遍野。此地,春芽初露,綠意剛染,正是踏青季。
今夜,他想起了自己的婚事。
他見過父親疼愛母親的樣子,春時相攜踏青、夏時出宮避暑、秋時遊山採果、冬時到北地看雪,精細到母親喝的水是否放了青梅,母親的吃食是否合口味,若母親皺了眉,父親便急著詢問原由。
他也想過這樣的生活,疼心愛的她到骨子裡。
所以當母親被賜白綾,父親劍抵自己逼迫太后的時候,宮簾後的他覺得若相愛至斯,便是死該也是甜的。
所以他告訴自己不要恨母親,不恨她對自己的折磨,也不要恨父親,不恨他沒有救下母親。雖然這些念頭只是偶爾一閃,在他已是對親情的靠近。
今夜,他覺得自己答應婚事時有些草率了。
方丈室燈光依舊,門輕掩,彷彿在等著客人的到來------
南宮軼輕輕釦門,室門受力緩緩而開,方丈端坐在棋盤前,向他招手。
南宮軼行禮後自然地坐到方丈對面,執起黑子,思考起來。一老一少在棋盤前來去,不發一言,直至東方泛白,黑夜的氣息在晨曦裡漸漸隱去。方丈輕籲一口氣,露出笑容道“小勝一局。”
“大師棋藝精湛。”
方丈又笑“這具殼子還在塵世,自受紅塵擾,哪裡是什麼精湛?你是心有所慮才輸棋。”
“讓大師見笑了。”
“我是愚僧,哪裡有笑話旁人的資格。深夜不眠必是心事難解,是需一室自解?還是需我做一回聽客?”
南宮軼望著窗外,言道“昨日先我一步來的人,叫顧諳,相師堂少主,北天女峰代掌門。我想問大師,我與她有無緣分?”
方丈仍舊笑著------
“不敢瞞大師,我與硯城的婚事在即。”
方丈抬起頭,眼神澄淨,面靜慈祥,端看南宮軼道“緣分------若有緣分何講?沒有緣分又何講?若今時有他日無作何解?若今日無他日有又作何解?”
南宮軼一怔,答道“我想求一世的緣分。”
方丈神秘一笑,道“既想強求便與有無無關,與己身相關。”
“願聆訓。”
“隨我去西山打一壺泉水。”方丈起身道。
南宮軼依言起身跟隨。
“你在後山闢的半畝荒田如今靠的就是這眼泉水澆灌,有居士幫助耕作,剛出的菜苗青翠可愛。”
“大師費心了。”
“流聲剎與旁的寺廟有不同之處,我不拘著僧徒日夜誦經拜佛,所以即便天已放亮,這條山路仍很寂靜。”
方丈腳步平穩,不見老態。
“三國剛簽訂不戰協議,可誰都不知這紙約束會維持幾年。三國均會在此期間休整,強兵富國,伺機而動。”
“太子似忘記了,我是出家人,不理俗事。”
“大師才說受紅塵擾。”
方丈聞言笑道“流聲剎地處西境,不與世爭,天下再亂,與流聲剎何干?”
“佛慈悲,難道忍心看百姓遭難?”
“難,本身就立在那兒,有人觸上才會發生,不是佛說一句不可便能避開的。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大勢,豈是我等能擋的?”
“大師是大音,可化無形,可甄百態。”
“所以呢?”
“請大師助我與相師堂聯姻,助我南杞成就霸業。”
方丈雙足各踏一階,回頭看向南宮軼,半天道“我還道你只求佳人。”
“佳人亦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