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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一時寂靜無聲,那幕僚贊畫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想要開口呵斥,又顧忌著王夫之,只能一臉豬肝色的咬牙切齒。
劉明承似乎還沒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呆呆的和侯俊鋮對視一陣,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說,默然的低下頭去,四腳虎一會兒看看侯俊鋮,一會兒看看劉明承,眉間緊緊的鎖著,哪怕是他這樣的粗人,也意識到侯俊鋮話語間對三藩的不屑。
王夫之眯著眼看著侯俊鋮和劉明承對視,見劉明承低下頭去,頓時露出一絲玩味的眼神,乾咳一聲將眾人的視線收到自己身上,問道:“聽侯少爺這番話,你不是來給吳三桂當說客的,那你來此為何?”
“先生說錯了,學生確實是來當說客的!”侯俊鋮輕笑一聲:“學生確實是要勸說先生出山,但不是來勸說先生投奔吳三桂的,而是來勸說先生反清!”
王夫之皺了皺眉,揮揮手讓一旁的小沙彌抬來一張椅子,隨手一指示意侯俊鋮入座,問道:“輔明所言,老夫不甚明朗,此時此刻若不投奔吳三桂,如何能反清?”
“先生和學生著眼之處不同,所以先生以為助三藩便是反清……”侯俊鋮毫不客氣的入了座,侃侃而談道:“學生之前那番話,先生早就想透了,所以您寧願四處躲藏也不出山,便是不想助必敗之人、打一場爭權奪利、白白犧牲的必敗之仗!”
“可學生卻認為,三藩掀起了反清的風潮,但真正反清的中堅力量,卻和他們無關!”侯俊鋮拿起小沙彌端來的茶水啜了一口,將茶杯重重擱在旁邊的小桌上:“要反清,就要先搞清楚這首要的問題——到底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
“首先,我們的敵人到底是誰?滿洲八旗固然是我們的敵人,蒙古王公也是我們的敵人,綠營漢官也是我們的敵人,可我們的敵人單單是他們嗎?”
“滿清入關之時,兵馬不過十幾萬,刨除蒙漢八旗,滿族精兵也不過六七萬人而已,整族老弱青壯合在一起,也不過幾十萬人而已,靠著這麼點人丁,怎麼能一口氣席捲天下呢?明末在冊人丁便有六千餘萬人,億兆漢民,怎麼會被幾十萬滿人打敗呢?”
王夫之面露憎惡之色,冷哼一聲,吐出兩個字來:“漢奸!”
“確實,因為漢奸,如今的三藩當年就是漢奸!”侯俊鋮微笑著點點頭:“可這漢奸就只有三藩、只有那些漢官漢將嗎?”
“甲申年李闖王山海關一敗,數月之間被清軍追得抱頭鼠竄,是闖王不想立住跟腳和滿清對峙拉鋸嗎?不是的,闖王並非一味逃命,懷慶之戰的反撲、潼關之戰的堅守,闖軍用盡了辦法試圖穩住局勢,但最終還是隻能一路奔逃,直到闖王九宮山身死,為何會如此?”
“甲申年四月二十七,德州官紳殺大順武德防禦使閻傑等官吏叛亂,四月二十九,泰安州前明遊擊將軍高桂殺大順防禦使郭都叛亂,三十日,涿州官紳殺大順都尉李某叛亂,保定官紳推舉大寧都司神維顯驅逐闖軍叛順,至五月,直隸山東官紳幾乎一日一叛,三個月內,就連闖軍統治中心的山西、陝西等地也是烽火四起、叛亂不斷,而這些叛亂官紳,最後大多投降了滿清。”
“這才是闖軍在數月之間便丟光大半個北方的根源!”侯俊鋮拍了拍桌子,冷笑道:“至於南方,多爾袞搞剃髮易服搞得天下大亂,不少官紳不願剃髮易服、又不忿於滿清的屠刀而投入抗清的起義之中,可這些開明的官紳畢竟是少數,那些沉默的大多數是個什麼態度?先生也是親自參與過明末抗清起義的,想來不用學生多嘴了。”
王夫之不自覺的點點頭,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似乎是在回憶,他在南嶽方廣寺組織過一場抗清起義,但響應者稀少,面對優勢的清軍幾乎毫無抵抗之力,迅速戰敗軍潰。
“在學生看來,這就是明末抗清起義失敗的根源之一!”侯俊鋮繼續說道:“大多數人將滿清當做胡虜,斥責其為野蠻戰勝了文明,但學生認為這是不對的,滿清和歷朝歷代南下的胡虜都不一樣,在他們入關之時就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政權、穩固的國家,因此他們也比歷朝歷代的胡虜都更清楚如何去團結更多的人。”
“所以滿清不單單是滿人的滿清,它是八旗軍事集團和漢人官紳中落後保守的集團的結合體,滿人佔據中樞,而那些土豪劣紳則佔據基層地方,這才形成了滿清對整個天下的穩固統治!”
“這個大清朝,就是明末最落後、保守的那些勢力所凝聚而成的,他們本該像歷史上各朝各代鼎革之時一樣,在大浪淘沙中被淘汰消滅,但明末卻出現了滿清這一個變數,當進步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