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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薄夏衫鴨黃,勾出少年薄肌身板,那雙眼裡盛滿年輕明澈的光,“總說天下大同,天下大同難道是這樣有高低貴賤的大同麼?”

陸真歪頭稀奇。

“若無偏好取捨,叫你舍瞭如今身份,去做花樓琴師,你可去?既有偏好取捨,自然生出高下之分來。”

陸美自忖,他那手魔音,也做不得琴師,他又哪裡見過琴師不碰琴的時候如何過日子。他轉向蘇雲卿求解:“大哥也這般認為麼?”

蘇雲卿拿瓜的手一停,想了想,溫和道:“依我說,看得上戲子,看不上戲子,你在這二者中擇一,便是有了評判戲子之權,先自高出他們一頭,又說什麼天下大同呢?”他看向毫不在意衣襬曳地的小弟——陸美愛著淺色,園中飛撲沾土,此刻坐在地上,那地倒比他衣裳乾淨些。蘇雁生於高門,卻也知尋常人家無僕從浣濯,須衣再浣之衣,除十分邋遢者外,就算為省己力也多愛清潔,“自然,他們也能私下議論你,看得上國子監,看不上國子監,看得上宰相之子,看不上宰相之子,看得上你,看不上你。然而他們對你的議論,與你幾近無損,你的看上看不上,卻可能害了人家生計。便人與人無謂貴賤,到底有所不同。”

陸美被這一通“看得上”“看不上”繞出一腦門懵然,尚未理通又聽他母親繞回到婚姻嫁娶。

陸夫人強將題目拉回,面上露出太息的神色,接著樂府之門檻,與群聚之口碑說道。

“清流世家娶個花魁歌姬?這便是說書場裡編的笑話了。商賈之家需要借個芳名遠播的女子,好東風借力,賈幟高張。然而書香門第間,本就貌美女子眾多,便是太學院裡也極多女學生,輪得到花魁歌姬混低世家門風?何必為皮囊討個空鼓美人。若子弟不賢貪鮮,寡廉鮮恥,又如何算得清白門第。子女再愚再陋,也沒有為姿容,尋個心無點墨配伊的道理,平白再損耗家門後輩心智,又多生後宅風波。”

“自然,娶不行,別家納一個也是有的。”陸真隨口替自己周到,對豪強間的齷齪卻也看得分明,“我想你明白,手足爭產、後宅不寧多是家裡妻妾太多的緣故,這話放民間、放宮裡都是一樣。”

提到宮裡,她不由輕嗤一聲。“那宮裡一代代美人進去,兒郎風姿倒是代代增益,索性心智也不必個個成材,個個成材反倒不美。”

她笑一眼因她歪題提到宮裡而蹙眉的大兒子,向小兒問道,“你如今說娶,自然打的是娶妻的心思?”

“那是自然,她真心愛慕我,我自然也是明媒正娶正妻待她。”提到這點,陸美又不合時宜地挺了挺胸膛。

陸夫人亦無奈搖頭:“也罷,人外有人,你遇見的美人也未必腹內空空。那人叫什麼,你又怎麼就動了婚姻的心思,細細說與我們聽聽。”

陸美得令,忙歡喜起身,兄弟倆自親近了坐,又蹭過蘇雲卿兩塊香瓜潤嗓。

於是時,其方迤迤然,將那女子如何與他席間偶遇同桌,又如何行酒令作詩,如何對他的詩作推崇備至,如何素手調絃,將他那幾首詩吟唱得三日繞樑、眾人皆讚的樂事細細講來。

期間再添一些那女子的姿容美貌,並幾日交遊一併講了。

說到驕矜處,起身站至幾人中間,繪聲繪色如說書講古,衣衫翻飛,容色煥發,說這女子自遇著他,旁的席面一概不接,日日專等他去,也不要金銀首飾,似是有無限話要同他傾訴,美目常含情,粉黛多含愁,但每每相見,也不空訴衷腸,只與他論詩談詞,毫不叫他費心,兩人相處真如知音一般。

常言道知音難覓,很該長相守,他難得遇到個知音,豈能不娶來同住一處,朝朝暮暮。

陸夫人和蘇雲卿聽了全場,對視一眼。

陸夫人嘆道:“她肯來做你的知音,你卻不見得是她的知音。歡場女子,見多了男人急色,莫非還信什麼情呀愛。”

蘇雲卿亦作勢蹙眉,笑著跟道:“既不是情,那便是義了。”

陸美聽得疑惑,陸夫人看他一眼,壞笑著替他解疑:“能對著你的詩作,狠心誇上幾句,這人也不容易。確實很講義氣。”

陸美那些紙片玩意,哪裡看得出是詩,一些蟹爬沾墨,拖出質樸天真的筆劃罷了。

陸美文采不行,這句卻聽懂了,嘿地一聲,想到這兩位不是跟在他後頭的狐朋狗友,輕易嘿不得,又把這嘿字咽回去半聲。

他索性再次賴地,不肯罷休:“娘啊一點機會都不給嗎。這姑娘乖巧必不會鬧你,若是怕我們兩個金玉其外腹內空空的花瓶拉低才智,我們不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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