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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地抹去陶家舶臉上的汗珠,他怔怔地將指腹放在舌尖。

微鹹的,

原來不是眼淚。

然後他拉住陶家舶的手,五指霸道地伸進對方的指縫,他仍然在思考,思考陶家舶為什麼不肯睜開眼睛看他,又好像怕他睜開眼睛。

第二次紋身開始前,陶家舶被抱到那張床上,裴淮年站在牆角的陰影裡,一隅燈光正巧打在他眼角的淚上。

如果他現在睜開眼睛,眼眶裡的淚水是否還沒有流盡。

他不是第一次流淚,以往是不想忘卻的歡愉。

現在則相反。

屋內只有鐘擺的聲音,裴淮年突然笑了一下,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為什麼哭呢? 明明是你先忘了我”。

如果陶家舶醒著他一定不記得,裴淮年與他十指相扣,繼續說:“你不記得我,也不記得這個名字,你親自取的”。

他俯身在陶家舶嘴角印下一個吻,藍色的眼眸是太陽昇起前塵霧藹藹的睡眠。

菸灰逐漸包圍藍色,尋著回憶的風遠去。

裴淮年站起來,高大的身影投下影子將陶家舶全部覆蓋,他眼裡再沒有鮮活人類的情緒波動,冷聲說:“陶,遺忘的人要付出代價,用你的自由交換”。

——

車輛行駛進莊園,裴淮年降下車窗,遠處蕭瑟的叢林看不見出口。他回神,問:“他今天都做了什麼?”

秘書連日隨時準備著相似問題的答案,不敢怠慢,立刻回答:“陶先生一直待在馬廄裡”。

“嗯”,裴淮年垂下眼眸,彷彿這是陶家舶的常態一般,說:“讓人把他帶回來”。

裴淮年一個人坐在長7米的餐桌一端,沉默地吃晚餐。他不讓傭人伺候,只留里昂在身邊才顯得這頓飯不至於太落寞。

裴淮年用口巾擦了擦,狀似無意地問:“他吃了嗎?”

“用了些蘑菇湯”。

裴淮年將手裡的口巾扔在桌上,斜眼看里昂說:“把廚房的人都換了吧,廢物”。

不到一週,連帶主廚團隊在內的廚房傭人已經換了三撥了。

里昂不可能臨時在外面找別的團隊,侍奉威廉家族的人必須經過嚴格稽核,還要教莊園內的規矩。

陶家舶已經連續兩天只吃了些濃湯,里昂在昨天就有了預判,連夜聯絡了stw莊園的裡克先生。

他倆服務的莊園都在倫敦附近,工齡相似,裡克管家一聽,便派了5輛車的人馬過來。

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可憐的里昂先生已經連續一週睡眠時間不足。

僕從們用比平時輕柔三倍的聲音工作,生怕一丁點動靜都會徹底激發主樓那兩位之間的戰火。

裴淮年也曾希望陶家舶能對他喊叫,哪怕摔東西,罵人,他都能接受。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房間或馬廄,待一整天,只吃些勉強活著的食物。

“我知道了”,里昂先生點點頭,眼珠子一轉上前一步收走被扔進口巾的湯碗,說:“您最好上樓勸勸陶先生,如果他想吃東西,廚房還有許多中式的點心”。

裴淮年已經三天沒有跟陶家舶說話了,

陶家舶單方面地不回答。

他瞥了一眼老管家,正聲說:“這樣久了確實不行”。

里昂:“即使他是一位強壯的年輕人”。

裴淮年理了理喉間的領帶:“威廉家族不會看著一位年輕紳士如此消沉”。

里昂已經讓出一條通道,“當然不會,威廉家族有自己的待客之道”。

裴淮年矜持地點點頭,比了一個紳士的手勢,徑直向二樓走去。

叩叩,裴淮年推開房門。

陶家舶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準確地說是像回到母親的子宮那樣蜷縮起來。他只留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打在他日益消瘦的側臉,右肩抵著沙發背,額頭埋在臂彎裡,掌心握著的手機螢幕還亮著。

裴淮年走近:“陶”,意料之外的沉默,他半跪在沙發上,陶家舶的身子自然的向他這邊傾斜了幾分。

裴淮年一手扶著陶家舶的肩膀,一手去勾他的下巴。

“你的臉色不太好,出什麼事了?告訴我”。

等了不一會兒,他久違地聽到陶家舶的聲音。因為瘦,陶家舶的眼窩凹陷了很多,他的睫毛在臉頰上留下一片影子。

他太久沒有說話,剛開口,聲音像被沙子劃過的齒輪。

“告訴你就能解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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