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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霍爾點了點頭:“拿到飛行證書之後第二年,我被派到142師,擔任天隼f7的飛行員。天隼f7和雷霆a2不一樣,a2只有主副駕駛,f7規模更大,有7個機組成員,領航員,飛行員,主副投彈手,通訊員,機槍手,機械師。我們一飛就是十幾個小時,同生共死,是戰友,是兄弟。”
兄弟,他咀嚼著這個字,後來他發現,只有他是這麼想的。
江印白察覺到他話中的酸澀,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腕上。
霍爾對此無知無覺:“有次執行任務,一架轟炸機在我面前解體,碎片打到了我的擋風玻璃上。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那碎片不是機艙的殘骸,是肉塊,是另一個飛行員的內臟。”
握住他的手顫抖了一下。
“萬米高空是很冷的,血液和肌肉很快就凍住了,和玻璃死死粘在一起。返航的幾百公里,我必須一直看著他,看著他的殘骸。”
江印白不知道他是怎麼撐下來的,這聽起來像人間地獄。可他現在說起這些,臉色卻很平靜。
“我以為,經歷過這些,什麼都打不倒我了,”他搖了搖頭,“沒想到,從戰場回來……”
他所做的犧牲,什麼都沒有換來。功勳、榮耀、喝彩都是別人的。禮炮轟鳴、彩旗飄揚的禮堂與他無緣,他得到的,是千夫所指,是家破人亡,是他年邁的母親夜不能寐,竭盡全力為他辯護,卻無人理睬。
他為之獻出生命的,讓他失去了一切。
從冰冷的河水裡爬出來,他感覺信仰都被洗去了。什麼善惡有報、因果輪迴,都是不存在的。
他的神情大概太絕望了,因為面前的人忽然從座位上離開,蹲下來,握著他的手。
“我們會找到證據的,”江印白一字一句地說,“我們會讓你洗脫罪名,讓所有人知道真相,讓你拿回本該屬於你的功勳。”
霍爾看著江印白,那眼神太真誠,讓他不忍心挪開目光。可他沒有點頭,也沒有出聲附和。
心底裡,他並不覺得他能做到。如果世事是它本該有的樣子,他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公平、正義,這些宏大的字眼已經無法激起他的情緒,他只想活著,即使只能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般畏畏縮縮,不見天日,他也想活著。
面前人是他存活的唯一希望,所以他跟他一同出來,所以他陪他實現那虛妄的理想。
但是,說一千,道一萬,他並不覺得他們能挽回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想法,江印白嘆了口氣:“你不相信。”
霍爾沒有說話。
他用沉默表示肯定,江印白卻沒有沮喪:“聽我說說,好嗎?”
於是,霍爾聽他仔細地分析案情,鋪陳計劃,尋找可能有的突破口。舉著牌子去夏廳示威是自尋死路,他們必須找到證據。雁過留痕,栽贓也不可能完美無缺,一定有漏洞。
“幸福之家的那個護理員,在出庭作證之後,就辭職了,”江印白說,“我跟他的同事打聽過,他父母住在尤塔,我們去那裡找他。”
“然後呢?”霍爾問,“他會推翻供詞嗎?偽證是重罪,他怎麼可能願意為我進監獄?”
“我們當然不能指望這個,”江印白說,“但可以打聽其他訊息。他作偽證一定收了大筆賄賂,不管是房產、現金,還是工作機會,都有跡可循。冒了這麼大風險才賺到的,難道放著不用,過以前的苦日子?”
霍爾一邊聽,一邊對這個人的存在感到困惑。他自己都不相信沉冤昭雪,這個外人,卻如此堅定不移,如此充滿鬥志。
這熱情如同驕陽的光芒,熾烈而龐大,龐大到居然能拖著他這樣已死的魂靈,來到尤塔。
然而,這光芒再強烈,再熾熱,也擋不住黑暗的侵襲。
他們夜以繼日開到尤塔,找到護理員的老家,只看到了一張遺照。
護理員年邁的父母正失聲痛哭,其他親屬安慰著,用手揩拭眼角的淚水。
他們從參加葬禮的鄉鄰口中得知,幾天前的晚上,護理員喝醉了酒,走過天橋時失足跌落,當場身亡。
房中那張遺像上,年輕的臉龐露出鮮活的笑容。
江印白嘴唇緊抿,臉色蒼白。霍爾的心則再次沉入谷底。
要說他完全不抱希望,是不可能的。誰不想堂堂正正走在陽光下呢?
更何況江印白那樣篤定,那樣雄心勃勃。有那麼一瞬間,霍爾好像看到一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