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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更深夜靜,方驚愚緊隨“閻摩羅王”之後縱馬狂奔。所幸緇衣青年對這黑驪諳熟,追了二里路,還能堪堪咬住“閻摩羅王”的尾巴。

只是這逃犯狡獪,驅馬趕向銅井村左近的陽山村。村徑逼狹,只容一馬通行。村舍前有不少盛水瓶罐,“閻摩羅王”引弓射碎。瓷片裂了一地,馬不肯行。

方驚愚當機立斷,撥轉馬頭,繞過村房,從另一條村徑抄去。一路追至河邊,朧月溶溶,冰面半泮,一匹白青毛正駐足不前,“閻摩羅王”似是在猶豫是否要涉水。河冰泮散,此時渡河甚是危險。且那白青毛不過是他才從仙山吏手裡奪來的馬,尚未磨合,怎有心膽涉險一躍?

“既然無路可逃,不如隨我回蓬萊府。”緇衣青年從樹影裡走出,冷冷地開口,“‘閻摩羅王’。”

“閻摩羅王”猛然抬頭。月光如銀霜一般落下來,方驚愚這才第一回看清他的身形,雖包著頭臉,身姿卻矯健而年輕,有一種鋒稜畢顯的氣魄。

“誰說無路可逃了?”“閻摩羅王”開口了,嗓音壓得很沉。“沒有路,我便踏一條出來!”

“閻摩羅王”忽一拍白青毛,那馬竟乖順地長嘶,沿河岸奔行,俟至水淺處揚蹄一躍,踏上河冰。原來先前在吉順客棧的馬廄時,他便給這馬兒飼了上好精料,又加了些細鹽,還淨了蹄叉、梳了毛,倒是將這馬兒伺候得甚好,無形中在他們間添了些熱暱。“閻摩羅王”打著輕輕的唿哨,引著馬踏上厚冰。方驚愚看得心頭火起,白青毛對這廝還真是熱絡非常!

方驚愚猛地自懷裡取出篳篥,用力一吹。聲音淒厲如鬼號,兩匹馬受了驚,白青毛失足踏空。方驚愚覷穩時機,急躍而出,宛若豺狼。

浮冰浸在河裡,橫亙著幾道傷疤似的裂隙。方驚愚踩著浮冰,猛衝上去。白青毛還未行遠,他腿腳發力,高高躍起,捉住了“閻摩羅王”包在頭上的氈布,將那人拽落馬下。

“閻摩羅王”一驚,一手護住裹面氈布,另一手用彤弓背去打方驚愚,卻被緇衣青年用力握住。那手腕如鋼鐵,絲毫不動。兩人滾落冰面,碎冰四濺,像驚起了滿河繁星。

“拿住你了!”方驚愚厲聲道。

然而“閻摩羅王”卻不願束手待斃。他猛一抬腿,伸足踹向青年襠中。方驚愚一震,慌忙伸手扣住他膝頭。“閻摩羅王”又乘機一旋弓梢,刺向青年眼睛。方驚愚險險避過,同他拳腳上拆了數招,看出這廝是個無恥之徒,專攻人下三路與要害。

河面震動,雪塵紛飛,冰塊在他們腳底咯吱作響。方驚愚頭上卻發了一層薄汗,他冷聲道:

“我以為我追到了一位閻羅天子,卻不想是隻奸詐卑葸的油耗子。”

“閻摩羅王”在冰面上打了幾滾,與他拉開距離,爬起來,悶聲不響。

“你的招法低賤之至,是下九流的路數。你既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便堂堂正正些,拿出本事來與人決一勝負!”

“閻摩羅王”看著他,忽而低沉地笑了:“可是大人,我本就是下九流之輩,堂堂正正根本不可能。”

“嗯,我看出來了,所以方才說的話是愚弄你的,只是為了延宕時機。”緇衣青年的神色忽從方才的義憤填膺轉回冷冷淡淡的模樣。“我也向你偷師了一招,對付下九流之人,確得用下三濫的法子。”

突然間,冰面咯吱作響,發出可怖的開裂聲,冰層下宛有雷動。“閻摩羅王”慌忙看去,只見河面上已蔓開根絡似的細紋。裂紋匯聚到一處,那是方驚愚插在冰面上的長刀。>>

這廝趁同自己廢話的時機,將冰面用刀劃了個烏七八糟。

這回輪到楚狂切齒痛恨了,他哈哈大笑,眼裡迸出狂烈的光。“你小子……還真是天賦異稟!”

冰層開裂,他跌入水中。然而一隻手忽地伸來,抓住他前襟。方驚愚將他從水裡拽出,聲音清冷:

“多謝誇獎。”

接著,緇衣青年鋪頭蓋面地賞了“閻摩羅王”一拳。

“閻摩羅王”亦不是善與之輩,反咬一口,也給方驚愚臉上蓋一枚拳印。然而楚狂畢竟長於引弓,短在拳腳,交手幾合便敗退連連。

兩人滾到冰面上廝打,方驚愚將他拶倒在冰上,低吼道,“告訴我,你真是‘閻摩羅王’麼?”

“閻摩羅王”冷笑道:“你追我時咬得這般緊,尚不知我是誰麼?”

方驚愚從腰後抽出那支鐫著赤箭花的羽箭,鏃頭擦過“閻魔羅王”的臉頰,重重刺入冰面。“這是你的箭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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