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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帳中,卻驚見白帝怔然立著,一手握著另一隻手掌,腳邊的地面上竟掉落著幾枚指節。
“陛下!您這是……”天符衛心頭一震,趕忙奔過去問道。
白帝蒼白地一笑:“不要緊,身子不大中用了而已。”那笑容教天符衛不由得毛骨皆慄,這時白帝又以寬和的口氣道:“別看朕指頭掉了,手尚能抓握呢!”
天符衛這才驚見白帝腕子上的肌膚已然剝落,底下顯露出一條漆黑如泥的腕足來。非但如此,他望見白帝臉頰上有數處皸裂,裂口裡露出斑斕的細小眼瞳,正對自己撲撲閃閃。天符衛驚心駭膽,此時的白帝便似他們曾見過的谷璧衛一般,正漸漸失卻人形。
“怎麼了,憫聖?”白帝見他口唇發青,耽心地問。
天符衛頓口無言,垂下眼睫,口唇抖顫半晌,最終道:
“……無事。”
往後的日子裡,天符衛眼見著白帝走向末路。
因受“仙饌”侵害,此時的白帝已怪形怪狀,肌膚潰爛如軟泥,觸角鑽破皮肉,面上生出密匝匝的眼目,可本人卻絲毫不以為意。天符衛尋來斗篷,欲遮蓋其面容,卻反遭他訓斥:“朕日角龍顏,有何可羞怕?真要說來,當初朕是為救你而服了許多‘仙饌’,改易了容顏。倒遭來你嫌厭,真教人寒心!”
天符衛心中作痛,此言不假,白帝是為了救自己、救仙山而變作了這模樣。他暇時做了針黹,在白帝披風上繡了桃紋。白帝見了,如孩童一般雀躍,將披風蓋在身上,氣昂昂地道:“往後若建了教,朕便拿它當教紋!朕來做教主,你便是護法,咱們縫一面大旗纛,日日在城頭揮舞!”
天符衛望著他手舞足蹈,觸角亂擺,心裡酸楚。忽然間,白帝也望清了他眼底的傷懷之色,竟也黯然垂手。
當天夜裡,兩人在火堆邊圍坐。
白帝在褡褳裡翻找出兩隻樺皮杯,滿上茅柴酒,與天符衛對飲了一杯。天符衛不勝酒力,吃酒吃得醉眼朦朧。正當此時,他忽望見白帝難得地顯露出清明之色,對他微笑道:
“憫聖,朕左思右想,不如你再穿過一回桃源石門,去尋另一個朕罷。”
天符衛張口結舌,卻見白帝低垂了頭顱,頰邊裂口裡幾隻斑斕小眼撲撲眨眨,極為異常,然而目光卻明晰,口氣寧靜:“朕也知自己服多了‘仙饌’,再不似尋常人了。往後你若攜朕而行,怕朕只會是拖累你。朕也想尋個地兒定居,好好培養些信眾,咱們各有所圖,不如且分開,各行其道罷。”
“陛下在說何話?”天符衛陡然失色,酒也立時醒了,趕忙撲到他身前,“下臣與陛下哪是各有所圖?咱們皆有一個心願,那便是尋見一個冰澌雪溶的蓬萊。下臣本應隨侍您左右,怎能說走便走!”
此時他忽覺腕子一涼,一隻漆黑的觸角已爬了上來,是白帝握住了他。天符衛雖不露怯色,身子卻輕輕一顫。白帝早有所覺,笑道:“你瞧瞧你,還是很怕朕這模樣的罷?”
“我不怕。”天符衛犟嘴道。白帝哀傷地望著他,輕輕笑了,“朕雖已不成人形,卻也不曾悔恨過。若不服‘仙饌’,咱們決計無法在石門間奔走如此之久。只是朕現時神智日減,指不定哪日便會變成與你交兵的妖異。”
“下臣也服了許多‘仙饌’,往後有一日也將會變得同您一般。到時咱們兩隻妖異湊在一塊兒,十四隻眼兒十八條腿子,倒十分登對了。”
白帝哈哈笑道:“淨會講胡話!”此時他們二人對望,四道澄淨的目光撞在一起,倒教人憶起從前的年少時分了。那時沒有風雪,也無森嚴儀禮,兩顆心完完本本,不曾受傷。兩人笑了一會,白帝垂下眼,飲盡殘酒,慢慢道:
“可你是曉星,是千百萬年皆在指點迷津的星辰。朕這白日已然西落,不值得你再引路。去尋下一個朕罷,他會比現時的這個朕更好。”
天符衛心裡突而生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伸出手,輕輕撫上白帝的面頰。若在往日的他看來,此舉是違悖了君臣儀禮,他萬萬不會去做的。然而白帝不想他竟願觸碰已如妖魔一般的自己,眉頭略舒,也未出言呵斥。
二人在火畔對坐許久。最終,天符衛仍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不會拋下陛下。”
白帝卻笑:“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來到此地的?你原本隨侍的那位白帝又在何方?”天符衛想起那上一世留在歸墟的、萬念俱灰的白帝,心裡刺痛,知曉是自己拋棄了他,一時啞然無言。
白帝鬆開了他的手,漆黑的觸角離開了。他與天符衛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