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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會他,獨自到角落裡搬來一套金鏟銀鍋,用火石擦燃了火,炒熟香蒲,又在藥銚子裡添了些黃文、傅致膠,以水煎了一碗藥,遠遠地推給方驚愚。方驚愚道:“怎麼,不是說不關切我的性命麼?”
白帝冷聲道:“不是給你的藥,是給你帶來的人的。”
方驚愚又哼一聲,說實話,他瞧這個自己哪兒都不順眼。他拿過藥碗,拿起小匙,給楚狂將藥餵了。能在這雪窖冰天裡尋到的藥材,想必是有千金之價了。然而因寒風蕭蕭,藥冷得快,楚狂又齒關緊合,大半碗藥未喂進去,順著下巴淌溼了前襟。白帝在一旁看得不快,斥道:
“廢物。”
方驚愚終於按捺不住,斜睨他道:
“你這老殺才,犯了什麼病,老挑我的刺兒?”
白帝道:“沒怎麼,不過是瞧你不順眼。”方驚愚說:“你又做成了何事,教你覺得你已功垂竹帛?”
兩人互相瞪著對方,最後卻是白帝敗下陣來。他長吁一聲,神色轉為黯然:“朕也未做成何事,真要說來,你無功無過,倒勝了朕一籌了。”
他神色寂涼,反教方驚愚放下了心中芥蒂,此時的白帝不似白帝,倒似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佝背縮頸,又像一隻老蝦米。方驚愚問:“你究竟歷經了何事?”
白帝深深望了他一眼,將過往徐徐敘來。這是時隔近百年,老者第一回向旁人啟了話匣子。方驚愚靜默地聽著,冰牆無可逾越,蓬萊哀鴻遍野,慘景週而復始,舊交身死故土,白帝的過去是有別於骨片的鮮活與絕望。方驚愚愈聽也愈沉重,幾與他感同身受。
到了後來,白帝不講了,目光卻如挫刀,在他周身刮來刮去,卻又落在了一旁的骨弓之上。
“這是何物?”白帝突而出聲問道。方驚愚扭頭,卻見一柄骨弓躺在自己身畔,皎潔光滑,如一輪美月。方驚愚拾起它,道:“這應是楚狂……憫聖哥的骨弓,他對其愛不忍釋,時常攜於身畔。”
來白帝城之前,方驚愚作了惡戰的打算,毗婆尸佛刀又斷裂,他便索性將所有可用得上的兵戈全都攜上,繁弱弓也在其列。白帝見了那弓,兩手抖顫顫,篩沙一般。他緩緩接過那弓,突然間老淚縱橫。方驚愚不解其意,卻見他忽似小孩兒一般抱弓嚎啕大哭,如見一位過世已久的故人。
哭聲延續了許久,連方驚愚也不由得動容。最後白帝哭得倦了,長吁一口氣,對方驚愚道:“你走罷!”
方驚愚道:“能走去哪兒?此地根本沒咱們的去處。”
“走得離這冰壁愈遠愈好。蓬萊的一切苦厄全緣於這冰壁,勸你莫要在此事上撞得頭破血流了。”白帝道,嗓音低沉而威嚴,“還有,離開這城闕,此地不需兩位白帝。”
方驚愚對他怒目而視:“前一件事我不同意,我是卵是石,總該碰過才知曉。後一件事我更不准許,憫聖哥還在這兒療傷呢,我不會走。”
白帝哂笑:“你一個毛頭小子,護也護不好他,留在這兒淨添亂作甚?有朕一人在足矣。”
方驚愚道:“你我終究不同,你同他睏過覺麼?”白帝聞言,張大了眼,很不可置信的模樣,方驚愚心裡忽而湧起一股佔上風的快意。白帝再度開口,然而這回吐字噎塞,彷彿喉嚨裡被塞進一隻蜂窩:
“你不是說,他是你胞兄,你同他是昆仲之情……”
方驚愚搶先一步,邁到桃源石椅前。
楚狂此時恰朦朧醒轉,微微撐開眼皮。忽然間,他感到下顎被抬起,一個吻落了下來。他兀然一驚,方驚愚捧著他的臉,正與他銜口吮舌。他的唇齒被霸據,卻無力推拒。
一吻畢了,方驚愚以袖抹口,冷若冰霜地望向白帝:“咱們既是兄弟,也是這種干係。”
白帝瞠目撟舌,半晌忽而哈哈大笑,笑聲響徹殿宇。在他面前,方驚愚攬著楚狂不撒手,面無表情。
他道:“你這小子,竟做了朕往時欲做……卻不敢做成之事!”
不仁不敬
夜裡,方驚愚將楚狂扶進幄帳中。
石椅上太冷,朔風環伺,他憂心楚狂的身骨捱不住。在楚狂療傷之時,他將許多物什自白環衛處搬至了白帝城,支起帳幔,在其中鋪滿海獸皮。他向白環衛借來一張舊褥子,用棉絮、燕鷗的毛羽將其填塞得滿當,又用它把楚狂裹得匝實,方才放下心來。
在石椅上坐了幾日,楚狂傷勢已漸在痊癒,如今雖仍昏盹,卻已能張眼講話了。只是他若一醒轉望見方驚愚,便口唇緊抿,目光驚惶,如一頭小鹿。方驚愚